现,三人聚一起,就是讨论这件事,从心里讲,他们都不希望赵北重执掌中枢政府,他们担心,一旦赵北再做总统,中枢政府的政策很可能会发生较大改变,而大财阀的日子将变得艰难。
讨论归讨论,但是论了半天也没论出什么好对策来,三人都认为,如果赵北坚持复出,那么就一定会复出,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里毕竟是国会会议厅,确实也不是商量机密的好地方,因此三人也都没将话往深处讲,都是点到即止,免得人多嘴杂,走漏了消息。
“此事暂时就议到这里吧,等小汤过来,我们另找一个时间细说。现,还是听听那些请愿代表的诉苦发言吧。”
张謇一句话,就结束了这场看似毫无意义的聚会,然后三人抬起头,望向主席台,听那发言人说什么。
现,正主席台上发言的人是一名退伍军人,而且是个瘸了一条腿的人,周学熙向身边那名参议员打听,这才得知,那名伤残退伍军人名叫杨奔,当年曾做过赵北的警卫,那条腿是中日东北亚战争中被地雷炸断的,之后,那杨奔就退伍了,拿了笔退伍金和伤残金去做小买卖,前几年经济危机一到,就破产了,生活困顿,不得已,只好参加了此次请愿行动,算是请愿队伍中较有代表性的人。
此刻,杨奔已主席台上讲了二十多分钟了,不是诉苦,就是破口大骂,骂政府、骂财阀、骂欠钱不还的奸商、骂报道假消息的记者,甚至骂舞厅里拐带良家妇女的小白脸。
“粗鄙之人。”
周学熙摇了摇头,旁边那名参议员听了他的评价,也是苦笑摇头,没办法,本来众人根本就没什么兴趣听这些请愿代表说他们的困苦生活,可是一来总统点了头,二来“远东狂人”带了一万多人助阵,想不听也不行,于是议员们也只好耐着性子坐会议厅里听那几位满腹怨言和牢骚的社会底层人士讲述他们经济危机中的悲惨遭遇。
“砰!砰!……砰!砰!……”
那杨奔说到激动处,忍不住猛敲桌子,用的工具就是他那条木头制作的假腿,一边敲桌子,还一边破口大骂。
“想当年!要不是老子们拼死拼活,跟日本人打仗,哪里有你们今天的好日子?现,你们个个是吃得油光发亮,可是再看看老子们,天天喝稀饭,啃窝头,这身上的衣服破了补,补了破,个个穿得像叫花子,都是中国人,咋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呢?跟你们说,老子不服,不服啊!今天,你们要么给老子一个说法,不然,老子就坐这里不走了!”
听到这几句话,座议员不由面面相觑,这是把矛头对准国会议员了啊,一些议员当即面色就是一变,纷纷望向坐主席台一侧的大总统黎元洪,可是却见他正闭目养神,显然是打算置身事外,至于政府总理唐绍仪,虽然也拧着眉头,不过看那架势,只怕也是不打算起身呵斥这名不知高低贵贱的狂徒。
这狂人带出来的兵,那就是格外不一样啊。
当下人人侧目,交头接耳,这国会议员的选举是有财产限制的,穷人是进不了国会的,座的议员里,多数是实业人士或者他们的政界代言人,少数是著名文化人,以及那么几位京剧名角,众人讲究一个“形象”,骂人不带脏字才是高境界,虽然平时国会里没少吵闹,可是像现这么粗鄙之极的发言,众人倒还真是头一回见识。
“赵振华这是打算做什么呢?他特意叫电台这里架了转播机器,总不是叫收音机前的听众来听这撒泼打混的话的吧?”
周学熙有些不明白,去问张謇。
张謇淡淡一笑,说道:“你现若是茶馆里,只怕身边就能听见叫好声了。这杨奔所说的话,又何尝不是说到了多数国民心眼中去了?这世道,有钱人毕竟是少数,多数人还是为了一日三餐奔忙的。”
张謇这么一说,周学熙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赵振华这是打算制造民意呢。”
“什么民意?难不成再提高些税率?”邹廷弼不解,问道。
张謇摇了摇头,说道:“急什么,马上这位讲完,请愿代表们的表演就算是结束了,接下去的,才是赵振华的表演,到时候,他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一听就清楚了。”
另外两人连连点头,于是不再说话,继续去听那主席台上的发言,趁着这工夫,邹廷弼看了眼坐唐绍仪身边的赵北,却发现他嘴角紧绷,面无表情,谁也猜不出他到底琢磨什么。
“你想复出就复出吧,弄这么多玄虚做什么?难不成真想学意大利那位领袖不成?真要想学,当年你就学了,还用等到现?”
带着这个念头,邹廷弼拿起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刚将手帕装回兜里,那主席台上的发言就结束了,然后是一片鸦雀无声,直到会议主持人汤化龙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声“请赵参议员发表讲话”,这国会议员们才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终于轮到正主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