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了口馋涎,额勒登布跟着同伴上了客栈二楼,佐领走近一间客房,那守门口的青年汉子只点了点头,便转身去敲房门。
屋里头喊了一声:“谁啊。”却是京腔十足。
“掌柜的,是我,阿贵。”佐领答道。
那房门“吱呀”一声从里拉开,一个中年男子站门后向外头望了一眼,指了指跟佐领身后的额勒登布,问道:“他是?”
“也是咱们这一行的。”
那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这才放四人进了屋。
到了屋里一看,额勒登布这才发现屋里已坐满了人,老老少少十几口子,多数都是熟面孔,与他一样,都是成都城里头的旗人,众人分坐几条长凳,面朝东,东头的一张太师椅上正端坐一人,锦衣绣袍,做商人打扮,也是个中年男子。
“额勒登布?你小子也要做这买卖?”坐长凳上的一个旗人扭头向额勒登布喊了一声。
那个坐太师椅上的中年男子却将眉头皱了皱,向那佐领说道:“贵山,我是叫你去买洋枪,不是叫你拉人入伙。人多嘴杂,若是走漏了风声,咱们谁都跑不了。”
佐领冲着那人打了个千,说道:“回大人,额勒登布说了,不跟他说清楚这买卖的底细,他就不把那洋枪卖给咱们。大人不是本地人,不知道额勒登布的脾气,他若说不卖洋枪,便是将他打死,他也绝不会卖。若是跟他说去落草,他还打算入伙呢。怪只怪标下平时花钱大手大脚,不然的话,哪里会出此下策?”
“这也不怪你,只怪我随身带的银子太少了。不过这也没办法,袁世凯跟爷不对付,当了大总统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抄了爷的府邸,爷能到这四川来举事,这路费还是找别人借的呢。不过你们放心,借咱们银子的人又汇了一笔款子过来,等成都银号开了门,这笔款子就能提出来,到时候,二百块大洋一杆洋枪,若是好枪,五百块大洋爷也给得起。”
那中年男子说完,向额勒登布打量几眼,说道:“额勒登布,咱们的买卖可是杀头的买卖,你可得想好了。跟你说不打紧,可是你听了之后,就得写下誓状,摁下手印,若是走漏半点风声,咱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饶不了你,全天下的几百万旗人也饶不了你。”
“爷您管开口,咱旗人的祖辈当年从辽东一路杀到中原,那不就是提着脑袋的买卖么?折了本,不过人头一颗献上,赚了,那就是整个中原的花花世界。”
“好,好!这才是咱八旗子弟!若是如今的旗人都跟你一般心思,咱们的大清国又怎会被一帮革命党掀翻?富贵险中求,当年咱们八旗的祖辈就是想明白了这个道道,这才占了中原花花世界,只可惜啊,这二百年的太平日子过惯了,现的八旗子弟多是不成器的废物。幸好还有咱们这样的旗人,咱们大清国才复国有望。”
那中年男子很是高兴,感慨了一番,站了起来,说道:“从现起,你额勒登布就是咱们的人了,不过爷把话说前头,若是你小子也就是嘴皮子厉害,爷也轻饶不了你!来人,拿誓状来,叫额勒登布签下花押,他就是咱们的人了。”
当下走来一人,捧着个硬皮帐薄,翻开几页,先那上头写了几笔,然后递给额勒登布,叫他画押。
额勒登布略一迟疑,接过毛笔,被人指点着自己的名字下签了花押,然后又拿印泥涂了手指,摁下手印。
这时又走来一人,萨满打扮,拉着额勒登布进了客房里间,叫他大行皇帝神位前跪下,用满语起誓绝不背盟。
额勒登布长这么大,哪里认真学过满语?后只好改用汉话起誓,里屋折腾了半天,才跟着人走回前屋。
“额勒登布,你可记住了,以后要用心学咱们满洲话,将来咱们满洲复国了,这第一要务就是把满洲话定为国语。说起来咱们旗人现大几百万,可是会说满洲话的连一成都不到,这成什么话?你们摸摸自己脑后的辫子,再摸摸自己的胸口,凭良心说一句,你们对得起那些战死疆场的八旗先辈么?”
那中年男子对着额勒登布很是训斥一番,顺带着也训斥了其他人几句。
额勒登布冲着这人打了个千,说道:“大人的话小的记住了。不过小的现还不知道大人的名讳呢。”
那中年男子哼了哼,一字一句的说道:“爷行不名,坐不改姓,满洲正白旗、托忒克氏端锦就是爷!爷千里迢迢到这成都城来,就是来报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