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很不客气,火药味十足,让俞浩卿本就惶惶不安的心跳得快了。
“敢问长官如何称呼?可是第五师的吴师长?”俞浩卿拱了拱手。
“吴师长要指挥部队作战,哪里有闲工夫跟你们磨嘴皮子?”
这青年军官白了俞浩卿一眼,淡淡说道:“我就是赵北,共和军总司令。”
“赵……赵司令?”俞浩卿颇感惊讶,他确实没想到赵北竟会亲自赶到长沙城郊,算算日子,他只怕是前几天就离开武汉了。
“你不必奇怪,第五师南进之后不久,我就乘船过来了,从湘江一路逆流而上,今日天不亮上得岸,听说你们宪友会准备投降,本打算趁着游岳麓书院的时候会会那位谭议长,不过却没想到他竟不敢来。”
赵北的话解了俞浩卿的惑,不过同时也让他的心里没底了。
“其实祖庵不是不敢来,而是湖南议院离不开他,若是祖庵知道是总司令过来,他一定会力排众议亲自赶来拜会总司令的,毕竟,说起来他与总司令也算是朋友了。”俞浩卿套起近乎。
但赵北却不吃这一套,摆了摆手,说道:“少来这一套,谭延闿以前确实跟我有些交往,不过那是纯粹公务上的交往,至于私交,我们两人还谈不上。”
总司令的话说得很明白,把自己也撇得很清,但是俞浩卿也不是局外人,当初谭延闿和广东都督张人骏的特使王轩跑到武汉“釜底抽薪”,这事俞浩卿也是知道的,如果没有此事的话,共进会的武器弹药也不会突然失去主要来源,认真追究起来的话,湘黔事变的问题上,这位总司令也不是干干净净的。
不过这话却不能摆上明面,惹恼了总司令,湖南宪友会肯定会被杀个鸡犬不留,得罪了同盟会、光复会不算什么,得罪了袁大总统也不算什么,可是如果得罪了总司令,宪友会的覆灭那就是板上钉钉的。
俞浩卿不敢冒险,所以他理智的换了个话题。
“听说民国正式大总统的选举马上就要举行,不仅要选举总统,还要同时选举副总统,总司令革命先锋,共和功臣,自革命以来,南征北战,为共和宪政事业立下汗马功劳,若是鄙人做选举委员,一定选举总司令做这个民国副总统。”
听了俞浩卿的“表白”,赵北只是淡淡一笑,没有正面回应,抬起手指了指书院山门,向俞浩卿说道:“俞先生,这岳麓书院是读书人寒窗苦读的地方,这里谈功名利禄,未免俗气了些。”
这话说的,难道读书人寒窗苦读不是为了功名利禄么?
不过总司令既然如此说,那么必有深意,俞浩卿只好唯唯诺诺几句,摸不准总司令心里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向总司令身边众人望去,却见一名三十左右年纪的青年正瞪着自己。
“俞浩卿,回去告诉宪友会那帮小人!如果今日不开城投降,等革命军杀进城里,定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我们革命党人要拿这帮小人的脑袋祭奠那些死叛徒手里的烈士!”
那名青年呵斥起来,将俞浩卿吓了一跳,他见此人身穿洋装,头戴礼帽,似乎不是共和军的军官,于是问道:“敢问足下是何人?如此口出狂言。”
不等那青年回答,赵北已指着那人说道:“他叫刘揆一,字霖生,是同盟会的高级干部,同时也是共进会的创始人之一,你们宪友会发动政变,杀了不少共进会的干部和军官,你倒是说说,他如何能不气?那位被杀害的贵州都督焦达峰还是他的好友呢。”
俞浩卿愣了愣,说道:“贵州耆老会杀人,与湖南宪友会有何干系?至于湘变,远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宪友会固然杀了人,可是共进会也杀了人,谁是谁非,却也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一切还是等中枢派来的调查团过来之后再说。”
“你们不必等什么调查团了,上次中枢说要派调查团调查‘蕲州惨案’,可是等到现也没见人过来,倒是德国、美国的民间人士组织了个委员会到蕲州调查,至于湘黔政变,中枢的调查团只怕也是指望不上的。”
赵北打断了俞浩卿的话,向站身边的那名田上校使了个眼色,说道:“义仁,把我刚才写的那封信交给这位俞委员,由他带回去,让谭延闿看看。”
俞浩卿接过信,看了看,却见信封上烫了火漆。
赵北说道:“记住,这封信是交给谭延闿一个人的,他一人看看就行了,别人就没必要看了,看了也没用,只能断绝宪友会后一条生路,俞先生是聪明人,这个道理应该是明白的。另外,如果长沙今日天黑之前仍不开城投降的话,我们共和军就要发动攻击了,到了那时候,你们也别埋怨什么‘玉石俱焚’,还是抓紧时间写伏辩,或许上军事法庭的时候用得上。义仁,送俞先生下山,我还要游岳麓书院,就不远送了。”
田劲夫带人将俞浩卿送下山脚,赵北却与众人又走回了岳麓书院。
“霖生,听说你少年时就岳麓书院求学,却不知学得是什么?”赵北问刘揆一。
刘揆一苦笑道:“还不是那老一套,当年我还做梦考秀才、考举人呢,现回头看看,那些年还真是虚度了光阴,若非我是这书院里结识的哥老会的话,这岳麓书院只怕就没什么好留念的了。现各省都办学,这岳麓书院冷清了,冷清了也好,免得误人子弟,将来做个文化纪念馆却也是个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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