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的病榻前,朱尔典甚至一度希望这位多年的官场老朋友因为过度的刺激而病情加重,一命呜呼,那样的话,事情将容易解决了。
但是朱尔典失望了,看起来英国大夫说得不错,这位中风瘫痪的病人现正恢复中,袁克定被推举为代理大总统的消息并没有使袁世凯病情恶化,当时的朱尔典,甚至似乎袁世凯脸上看到了一丝欣慰。
没错,欣慰。袁世凯或许也与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袁大公子一样,都以为是北洋军里出忠臣了,都以为北洋将领们是出于对袁氏一族的忠诚而拍发的通电。
不过袁世凯毕竟是政坛老将,欣慰归欣慰,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叫来袁克定,只用手指沾着墨水写了五个字,就立刻使袁克定打消了做总统的念头。
那五个字是“不许做总统”,这比什么都管用,这个国家,什么人的命令都不如父亲的命令能让儿子屈服,这就是所谓的“三纲五常”,这个国家的古代秩序就是这么构建起来的,现这个时代依旧如此,因为整个人类社会就是这么发展过来的。
朱尔典是为了维持远东战略均势而反对袁克定做总统,袁世凯则是出于保全袁氏一族的目的反对袁克定做总统,毕竟,他的神智还是非常清醒的,总统,确实不是一个世家纨绔做得了的。
解决了袁克定的问题之后,剩下的就是北洋南进第一军的问题了,看袁世凯还算识时务的份上,朱尔典向这个瘫痪病人隐瞒了王士珍遇刺的消息,但是作为整件事的关键,王士珍遇刺问题仍像毒蛇一样缠绕着英国公使的心,他仍然失眠。
为了睡个好觉,朱尔典几乎动用了一切资源去打探南京方面的消息,但是从反馈到公使馆的情报来看,整个南京城好象已进入了戒严状态,有线电报也无法接通,英国远东情报机关也不清楚北洋南进第一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既然连专业的情报机关都无法确切的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朱尔典反而变得豁达起来,借着酒精的麻醉作用,他天刚黑下来后就上床了,不过,这种睡眠的质量实不怎么样,刚才楼下的电话一响,他就立刻醒了,那是民国外务部来的电话,告之英国使馆,民国代理外务总长唐绍仪和内政总长赵秉钧即将拜访朱尔典先生,于是朱尔典便穿着睡衣站使馆的台阶上迎接这两位高官,他是故意这么打扮的,以示对北洋的不满,如果北洋肯接受议和条件,这个国家的局势早就稳定下来了,那么英国公使先生也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两位现造访,想必还是为了南京方面的事情吧?”朱尔典会客室接待了两位民国高官,不过这精神确实比较萎靡,连寒暄客气的话都免了。
“打搅公使先生的休息,鄙人深感不安,不过事关重大,不得不冒昧前来。根据我国政府刚才得到的确切消息,东南巡阅使王士珍因为伤势过重,已被送往上海法国租界救治,目前情况不容乐观。”唐绍仪说道。
“关于王将军遇刺事件,我深表遗憾。”
朱尔典面无表情的看了对方一眼,其实王士珍转往上海法国租界救治的消息他两个小时前就得到了报告,是英国驻沪总领事拍的电报,那里头,那位英国外交官以极其恐怖的文字描述了王士珍的伤势,根据这些描述,公使馆的英国武官非常肯定那种用来袭击王士珍的炸弹是一种特制的炸弹,绝不是普通炸弹,因为那种炸弹并不是依靠弹片和冲击波杀伤目标,而是借助大量而密集的小钢珠对目标实施杀伤,否则不足以解释法国大夫从王士珍身上取出的那上百颗细小的钢珠。根据英国武官的分析,这种小钢珠因为体积的缘故,除非命中要害,否则只能将人炸伤,或许,这种炸弹的威力并不是很强。
问题于,英国武官也同时强调,现的世界各军事强国中,并无类似的这种炸弹,要想完全确定是什么炸弹,必须现场调查。
这增添了此事的诡异程度,朱尔典非常怀疑是联合阵线方面策划了对王士珍的刺杀,因为联合阵线似乎拥有一些比较古怪的武器,飞机、装甲列车就不用说了,根据一些从非正规渠道得到的情报,共和军的骑兵部队里,装备着一种被称为“冲锋枪”的武器,这种武器,不仅英国没有,德国也没有。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分析下去的话,联合阵线再制造一种用于暗杀的特殊炸弹,似乎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不过朱尔典的走神只是很短时间,唐绍仪的话很快使他精神一振。
“此次前来拜访贵公使,一来是正式通报王将军遇刺之事,二来则是向贵公使求助,希望贵公使能够向联合阵线方面施加外交压力,迫使他们迅速回到谈判桌前,停战、和谈。”
“很遗憾,由于贵国中枢政府拒绝了联合阵线的和平条件,对于此事,我已无能为力。”
朱尔典将手一摊,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然后,他就看见唐绍仪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这是我国中枢政府的和谈条件,与联合阵线方面提出的和谈条件已较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