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马车的车夫似乎有意比赛速度,谁也不肯落后头,于是,这西长安街上展开了一场马车竞赛,让这冷冷清清的大街变得稍微热闹了一些。
但是马车的速度毕竟有限,很快,一辆美国造小汽车鸣着喇叭从后头超了过去,将两辆马车甩了后头。
熊希龄那辆小汽车路过马车边的时候看了几眼,两车距离很近,他一眼就看清楚了那辆汽车上的其中一名乘客,却正是赵北以前的卫队长田劲夫,田上校的身边还坐着一人,却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洋装笔挺,头发梳得非常整齐,而且也向马车望了一眼,熊希龄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却是想不起哪里见过那青年了。
田劲夫是赵北跟前的红人,虽然只是军事情报局的局长,可是手里的权力却炙手可热,不过军事情报局直属于总统府,是一个颇为神秘的部门,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熊希龄也不清楚,只知道或许与军事有关。
那辆美国造小汽车超过马车的时候,另外那辆马车的乘客也将窗帘挑起望了眼汽车,这时,熊希龄才得以看清,那辆马车里的乘客是交通银行总办梁士诒,对方也看见了熊希龄,冲他微笑点头,然后放下窗帘,片刻之后,他的那辆马车减慢了速度,跟了熊希龄马车的后头。
“梁翼夫什么时候回北京的?”
熊希龄有些诧异,前段日子梁士诒一直上海与比利时财团谈判京汉铁路赎回的事情,徐世昌下野之后,梁士诒就倒向了联合阵线,而且还以个人名义拍发过通电,祝贺赵北就任民国大总统,而赵大总统显然也投桃报李,不仅让梁士诒继续主持交通银行的事情,而且还委任他为总统府高级参议,算是将他拉进了中枢权力的圈里。
现京汉铁路的谈判基本上结束了,由于美国和德国财团的插手,比利时财团终于同意将京汉铁路的管理权交还中国,不过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这条铁路必须交由私人财团控制,而交通银行不是私人银行,只能另外组建一个京汉铁路公司。
谈判结束之后,梁士诒并没有急着回京复命,而是上海与武汉之间奔走,至于忙些什么,熊希龄却是不清楚了。
看梁士诒马车前进的方向,他似乎也准备去总统府,熊希龄决定到了地方就将梁士诒拉住,好好问一问他近忙什么。
不多时,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到了总统府前,熊希龄下了车一看,不由很是惊讶,却见总统府前的大街两边停满了马车,基本上都是政府车辆。
“秉三兄,这要是搁前清时候,可不就是大朝仪么。”
梁士诒走了过来,站熊希龄身边,抬起手向那些马车指了指,调侃了一句。
熊希龄也是苦笑,说道:“还别说,财政部、工商部、铁道部、重工业部……除了教育部、农林部那几个冷衙门之外,各部司员基本上都到齐了,就差站一位点卯官点卯了。”
两人站马车前打了几句哈哈,很快言归正传。
熊希龄问道:“翼夫,前段日子你忙什么呢?京汉路赎回之后,他不马上回京复命,武汉折腾什么呢?”
梁士诒微笑着说道:“也没什么事情,就是盐政整顿的事情,现川盐已经整顿完毕,那个盐业托拉斯马上就要成立,总统命我主持此事,将来,不仅井盐要托拉斯化,海盐也要托拉斯化,过去落盐商口袋里的盐业利润以后就收归中枢财政了,以后啊,这交通银行恐怕就要改成盐业银行了。”
“盐业银行?这唱得又是哪一出啊?不是说要改成‘中央银行’么?”熊希龄有些奇怪。
“你问我,我问谁去?那个邹廷弼不肯将他的中华金融联合银行跟交通银行合并,说交通银行亏空太大,他怕被拖垮,所以啊,交通银行的窟窿得由交通银行补上,指望别人不行。”
梁士诒摇头苦笑,熊希龄也是唏嘘不已,交通银行的亏空是北洋军啃的,实际上那家银行已经资不抵债了,跟民国财政部一样,基本上是靠借债过日子,按照熊希龄的意思,交通银行不如就此宣布破产算了,可是梁士诒不同意,赵北也不同意,确实,现局势微妙,交通银行一旦这个时候宣布倒闭,损害的可不仅仅只是储户的利益,整个中枢的权威都会受到影响。
作为一国元首,许多时候需要考虑的不仅仅只有经济利益,还有政治利益,所以,交通银行就不再管理铁路事业了,转而经营盐业。
“这么说,以后的政府盐款就存你的银行里了?”熊希龄若有所思。
梁士诒当然知道熊总长打得是什么主意,于是急忙摇头,说道:“秉三兄,你千万别打我的银行的主意,盐款虽然存我的银行里,可是谁也不敢乱动的,那是专款。我也不瞒你,以后不仅盐款要存盐业银行,就连海关税款也要改存盐业银行里。”
“哦?关税也存盐业银行?英国人同意?”
熊希龄确实非常惊讶,清廷向来利用关税作为国际借款的抵押物,“戊申革命”爆发之后,英国、法国借口中国局势动荡,为了“保护债权人利益”,擅自决定将其控制下的海关所征收的关税款项转存于汇丰、德华、道胜三家外国银行,还美其名曰“代为保管”,而这其中所产生的利息也归三家外国银行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