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一下,黎元洪很快做出了决定,于是叫来管家,吩咐他去一趟国会众议院议长汤化龙寓所,请汤议长代替黎议长参加美国德士古石油公司的那场晚宴,至于黎议长本人,将去参加副总统先生举办的一场晚宴。
既然张謇请客,那么,黎元洪打算就宴会上试探一下对方,看看对方是不是可以借他些钱,用来投资煤矿,而且,黎元洪也相信,此次张副总统请他赴宴,恐怕也是有求于他,因为张副总统就是国民同盟的党魁,而现,国民同盟麻烦缠身,急需援手。
这叫各有所图,各取所需,这也是政治。
虽然现时间还早,但是黎元洪决定提前准备,于是喊来仆人,伺候着换了身合体的洋装,那些礼帽也一顶一顶对着镜子试戴了,后挑了顶小礼帽。
刚穿戴整齐,那去汤化龙寓所的管家就赶回了黎府,不过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跟着汤化龙一起回来的,这让黎元洪有些惊讶。
“宋卿,你叫我替你参加美国德士古石油公司的晚宴,我去不了,跟你一样,我也收到了张季直的帖子,他也请我去赴宴。”
汤化龙向黎元洪出示了张謇派给他的帖子,也是一脸无奈。
“我不去,你也不去,那派谁去出席美国公司宴会呢?炼油厂项目,也是‘四年工业发展计划’重要项目,总统对此颇为重视。”黎元洪皱了皱眉头。
“不如请黄克强前去?或者熊味根?反正美国公司也不知道国会到底派谁前去,如此也不算失礼。”汤化龙建议道。
“黄克强有肝病,大夫叮嘱不可太过劳累,也不可饮酒,请他去赴宴不合适。我看,就请熊味根过去吧。”
黎元洪点了点头,吩咐管家再去熊成基寓所。
管家走后,汤化龙沉默片刻,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黎元洪明白对方是有些话想单独对他讲,于是支走身边的仆人,自己对着镜子整理那只领结。
汤化龙关上房门,站门后侧耳倾听了片刻。
黎元洪笑着说道:“济武,你怎么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自从两年前我南方挨了炸弹后,我这黎府上上下下都仔细甄别过了,下人们都懂规矩,不会站门外头偷听我们说话的。”
汤化龙神色古怪的走回黎元洪身边,小声说道:“宋卿,现局势微妙,还是小心些为好。我总觉得,那个军事情报局有点像明代的东厂、西厂,他们不光刺探敌国情报,好象还盯着国内。”
“你这话我可就当作没听见了。”
黎元洪转过身去,对着镜子继续整理那只领结,稍微迟疑了片刻,然后又说道:“其实军事情报局盯那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问心无愧,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总统对我们还是信任的,他不放心的是那帮国民同盟,还有那帮北洋的遗老遗少。”
汤化龙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宋卿,依你之见,此次张季直请我们去赴宴,是否就是为了昨天的事情?”
“前天的事情?”
黎元洪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你是说‘一号专案’告破的事情?虽说陆朗斋抓了不少江苏国民同盟的人,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国民同盟说这是‘政变’,可是江苏省议院的议员又不是都进监狱了,不少国民同盟的议员不是还省议院里抨击‘陆阎王’么,而且进了监狱的人也没有遭到虐待么,这怎么能叫‘政变’呢?当年,‘百日维’之后,清廷斩杀六君子,那才叫政变。”
“可是,国民同盟眼里,陆建章和徐宝山此举就是政变。徐宝山也就罢了,本来就是个土匪出身的人物,他巴不得越乱越好,方便他浑水摸鱼,可是陆建章好歹是北洋出身,有文化,有见识,而且这两年里又专攻法律事务,他怎么也跟着起哄?莫非……莫非北洋那帮人也打算浑水摸鱼?”汤化龙不无忧虑的说道。
“济武,你想到哪里去了?北洋想翻天?你未免高看他们了。要是北洋那帮人有那个胆子和那个气魄,他们当初为什么会灰溜溜的下台呢?”
黎元洪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整理完了领结,便指了指沙发,与汤化龙肩挨肩坐了。
“济武,陆朗斋也不是傻子,没有司法部点头,他敢抓省议员?司法部向国会呈请剥夺那些议员司法豁免权的时候,你也场,当然明白,司法部是取得了国会多数议员谅解的,有了这个尚方宝剑,司法部和陆朗斋才敢动手,这就是民意啊。”
民意?开什么玩笑?
汤化龙看了黎元洪一眼,对他现的立场完全把握不住,而且看他的表情,他似乎对前天江苏那场“国民同盟大逮捕”的事件不以为然。
不过想想也是,黎元洪是联合阵线的骨干人物,而且还是国会领袖,他巴不得国民同盟完蛋呢,那样的话,以后就没人跟他国会里捣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