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下去后,医馆中病人渐渐散去,忙了一天的大夫、学徒也总算得了空休息。
“师父,我出去一趟!”那总惹得阿月厌烦的学徒麻利地用细麻绳系好药包,完成手上的活后对老大夫说道。
老大夫闻言,放下手中写着方子的毛笔看了自己这个徒弟一眼:“天都黑了,出去做什么?”
他笑着答道:“这不是开春了,想去铺子置办点东西嘛!白日里没空,现在时辰正好,那铺子应该还未关门。”
一旁的阿月正收拾药罐倒出里头的药渣,听了扁扁嘴嘟囔道:“我看刘怀你别是去干什么坏事吧!”
阿月和医馆中的学徒关系都不错,唯独这个刘怀她怎么都喜欢不起来,总觉得他心思多得很、惹人烦。她那老爹却觉得这人是个心思活络细腻的,阿月觉得自己爹爹一双眼识人准的很,唯独对这个刘怀是真真老眼昏花了。
“阿月,你这可冤枉我了!”刘怀神色一变连忙回道。
阿月本就随口一说,见他这般否认心里却忽然生出一股怪异之感。
老大夫早习惯了两人的斗嘴,挥了挥手说道:“去吧,早点回来,现在世道不太平,别惹上什么事端才好。”
刘怀躬了躬身:“是,师父!”
他出了医馆,阿月悄悄挪到门前探出头,见他确实是往坊市方向走,皱了皱眉便缩了回去。
刘怀走到半路抬眼看看四周,见没人便拐进了一条巷子中,脚步匆匆往军营方向跑去。
云昭军那边一路追捕九瑜两人,虽次次跟丢不能把握两人行踪,大体方向却掌握了。如今云昭派了一列军队在此驻扎,由卫永宁的参将齐申留在此查探消息,那满城的通缉令也是云昭军和濮州当地官兵联合发布下去的。
刘怀一路低头行来,看见军营时脚步更是快了三分,待走近了就被门口守卫的士兵拿着兵器拦下了:“什么人?”
“军爷,小民是过来提供消息的!”刘怀从怀中掏出张纸来,正是那贴的到处都是的通缉令。
两个士兵对视一眼,收回了手中兵器,其中一人说道:“跟我来。”
刘怀由士兵带着进入军营,禀报后进了营帐。营帐里那斜坐在椅子上的,正是齐申:“你说有宁安公主的消息?”
刘怀对着齐申弓腰说道:“是,宁安公主和一位男子在一起,以兄妹相称,此时应是去了南理。”
“你没有骗我?”齐申靠在椅子上,上下打量了下眼前这人,其实心中已信了几分。
按道理猜测,两人既然是往濮州方向来,前往南理的可能性自然是最大的。
“自是不敢骗军爷!”刘怀把九瑜李三二人进到医馆,老医师为两人隐藏身份,而后两人离开的过程全部说了一遍。
齐申沉吟一番,点了点头。
刘怀见他已经信了,忐忑斟酌着说道:“军爷,你看这赏金……”
齐申嗤笑一声,朝旁边士兵挥了挥手,士兵拿出了十金,刘怀接过欣喜若狂地离开了。
见他离开,士兵开口:“齐哥,那老医师……”
“不管他,老的是个好的,虽碍了咱们的事。这小的……”看着刘怀离开的方向,齐申冷笑一声,招了招手,那士兵立刻凑到他耳边:“找个时间,带几个兄弟乔装把这人拖去暗巷打一顿,别弄出人命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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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队顺利出了关,行至半夜离濮州远了,九瑜这才松了一口气。眼下入了南理境内,应该……不会有追兵了吧?
这马车算不得舒适,白天的时候大家一起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了晚上却有些难熬。车厢内坐着七八个人,到了半夜困意上涌昏昏沉沉,腿脚伸不开睡也睡不安稳。
李三顾及九瑜是女儿家,让其坐在了车壁内侧,自己在外免得其他人不小心触碰到她。九瑜靠在车壁上合眼睡着,后半夜忽的下起了雨,雨点砸在车外声音响亮,扰的九瑜半睡半醒,眉头不安地皱着。
雨点透过车帘打了进来,间或有打雷声。李三侧了侧身子,替九瑜挡住窗外飘来的雨滴。
“阿瑜,冷不冷?”李三一直看守着九瑜,见她眼睫颤动便知她又被扰醒了,低头轻声问道。
九瑜微睁开眼摇了摇头,风掀起马车帘子,她看外头天空半点月色也没,黑压压一片叫她心里有些惶惶不安。
“睡吧。”李三给她掖了掖身上盖着的袄子,“等天亮了我们就离开商队。”
等天亮了,他们只需寻一小镇隐姓埋名好好生活便可。李三看着夜色中九瑜细致的眉眼,忽然觉得心口有些熨帖。他既向大人承诺了好好照顾她,便会尽全力去做好。
九瑜朝他笑了笑:“你也睡。”
她头歪在车壁上,想着李三说的话,想着天亮之后就能脱离危机,嘴角便泛起一丝笑意。
正待她迷糊中要睡着的时候,商队后官道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驾!驾!”
她一下惊醒,看到李三掀开车帘,一双黑眸正看着后方。深夜又逢雨,天色黑的吓人,唯商队马车上挂着两个灯笼照明。这灯光昏暗,灯笼在风雨中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能坠下来。
但即便看不清楚,李三也能从那些人身上甲胄的反光知晓他们的身份。
云昭军,追上来了。
马车上其他人也被这声音惊醒,纷纷问道:“怎么回事?”
李三放下车帘:“阿瑜,我们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