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和缓了些,萧柟便与珠儿到河边洗衣。
春日的水还有些凉,她们择了一个洗衣的地方,把孩子哄睡着了,抱在树荫下睡着。
萧柟拿了一件衣服在石头上洗,珠儿连道:“使不得,小姐,您身子还弱着呢,这水又这么凉,让我来洗吧!”说着就来拿萧柟手里的衣服。
萧柟不撒手,把衣服夺了过来,两人一推一攘,把洗衣妇们的目光引了过来。
一时间两人都觉得尴尬,萧柟拿过衣服默默洗着,对珠儿道:“做做自家人的活罢了,我没事的。”
珠儿拗不过她,只好由她洗了。
珠儿抬手撩散在脸上的头发时,见到了一个身影,是阿三。
阿三本已被萧柟打发走了的,此刻正站在离她们不远的一颗柳树下,欲言又止。
珠儿轻轻道:“小姐,阿三来了。”
“随他去吧!”
如今她不是什么姌姑娘了,也再用不着他保护了。萧柟看也不看他,继续洗衣服。
洗完衣服,她们抱了孩子回去,见阿三又跟了上来。
萧柟加快了脚步,走到家门口,阿三还远远地跟着她们。
萧柟快步进院,关了大门。
宋大娘从屋里摸出来:“柟儿回来了?怎么走得这么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萧柟不想宋大娘再为她的事操心,便道:“没事,娘,您怎么自己出来了?我扶您进屋。”
阿三来了几日,也就没来了,萧柟想着他不来了倒好,从此就与薛家断了,谁也不是谁的谁了。
这日,孩子忽然发了高烧,脸烫得惊人,萧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就来问宋大娘怎么办,宋大娘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照民间的方子给他用药酒擦了身子,又喂了些退烧的药。
原以为第二日也就好了,没想到烧得更厉害了。
萧柟急匆匆地抱着孩子出了门来,拦住一辆黄包车,那车夫见她的样子犹豫了片刻,珠儿急道:“看什么,快走呀,再晚我们家小少爷就烧坏了。”
那车夫瞧了眼萧柟怀里的孩子,似是同情般,拉了车走。
乡下进城需得经过一道城门,只没想到今日城门口被堵住了,出不去。
车夫为难起来,萧柟心急如焚,哪管得这些,就跳下车,走到关卡处与他们理论起来。
那些人哪里听她的?一个哨兵用枪顶她:“滚回去,没看见这里正在抓乱党呢吗?”
萧柟恳求地道:“这位大哥,我儿子生病了,可拖不得呀,再拖下去,孩子就没命了。”
那哨兵一枪托把她打倒在地上,萧柟手擦破了一块皮,立刻就渗出血来,她顾不得这些,哀求他们:“求求你们让我进去吧,孩子不能拖呀!”
有位老人家看不下去,替她求情:“兵爷,你就让她进去吧,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是什么乱党。”
那哨兵转而戳了他一枪,那老人家年纪大了,被戳倒在地上便抽搐起来。
萧柟急忙去扶他:“大爷,您没事吧?”
“怎么打人呀,还讲不讲理了?”
“告诉你们,这是薛副师长下的命令,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谁要是硬闯,谁就是乱党。”
一位妇人见孩子可怜,给她出主意道:“姑娘,既然出不了城,你也别在这儿耗着了,要不再去别处看看吧,城外的杨大仙家……”
萧柟拒绝了她的好意,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守城的士兵不耐烦了,用枪指指她:“你,带着孩子滚远些,吵死了!要是惊扰了薛副师长,你担待得起吗?”
萧柟听到薛副师长时,不走反上前来,薛副师长,不就是薛天乐吗?
该死的薛天乐,念雪病成这样,他这是要活活烧死孩子啊!萧柟不管不顾地朝里喊道:“薛天乐,你给我滚出来!薛天乐!”
那士兵重重一枪打了过来,萧柟倒在地上,孩子摔在地上,许是摔疼了,哇哇大哭着。
萧柟赶紧去抱孩子,却被一只高跟鞋狠狠踩住了手,那鞋慢慢攥紧,她手上钻心地疼。
她抬起头来,见面前居高临下,面部扭曲的妇人,不是青瓷又是何人?
“师长的名讳,也是你这贱妇能直呼的?”
那时与她姐妹相称,柔柔唤她嫂嫂的人,显然不是眼前这狠毒的女人,萧柟忍着痛抽出手,紧紧抱住了念雪。
“念雪,妈妈在这儿,妈妈在这儿!”
青瓷嘴角立刻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这就是那野种吧?要不是我劝天乐别把你接进门,薛府名誉还不得毁在你这贱人手里!”
萧柟不甘示弱,狠狠瞪着她道:“沈青瓷,你别忘了,你口口声声的野种,正是薛天乐的亲生儿子。”
“呵呵,亲生儿子?”青瓷笑得嘲讽,“若是他亲生的,他为何不接你进门?分明是你与不知哪个龌龊男人生的野种,竟赖到天乐头上,只有天乐善良,才会信你的鬼话!”
“哇哇……”
“念雪,念雪!”念雪在她手里哭个不停,萧柟伸手一摸,念雪的额头烫得火烧一般。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赶走?师长正烦着呢,要是误了他的事,小心你们的脑袋!”
士兵知道这位不是好惹的,连忙赶萧柟走。
萧柟身上挨了几下,却不肯在她面前作出痛苦的姿态,她缓缓站了起来,冷冷看着这些寒凉无情的人,抱着孩子一步步往回走。
薛天乐,念雪要是有个万一,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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