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升起,台下的观众就专注了太多。
造型上已经年长一些的溥仪,身边伺候的,是背更佝偻的孙太监。
“皇后呢?”
“一早儿出门了,说是法兰西大使先生的太太有个派对。”
溥仪的笔顿在半空,韩明求又一次感受到不同,这股怒意都快隔空盖过来了,什么时候季铭已经这么玄乎了?如果这会儿观众都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股怒意,那那个效果,得爆了吧?
“她倒是比朕的交际还多。文绣在园子里?”
“皇妃在房里呢。”
“她现在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场景于是转向在租界放纵的婉容,转向跟表妹商议离婚的文绣……然后就是听到文绣想要离婚的消息。
孙太监立的远远的,婉容站在溥仪书桌的一边,她离溥仪更近,离文绣要远一点,溥仪站在整个构图的中间这段名场面,在季铭更进一步之后,演的是酣畅淋漓,纵然蓝盈盈和宋怡并没有+1这种bug存在,但是排练的过程里,她们也已经习惯把自己交给季铭了,要怎么摆弄都行。
这么一来,反而随着季铭控场能力的提升,导致整个场面的火花狂溅,进一步退一步,简直都自带慢镜头并不是说真的人为减慢速度,让是那种形体和情绪的交融,将他们的行动留在观众脑子里的时间和深度变化了。
这是很正常的一种状态,比如说,如果是消遣的,可能看过就没了,不走脑子。但是如果看的是一些经典之作的华彩片段,那些描述,那些画面感,那些情感,都会在脑子里“绕梁三日,余韵不绝”,是一个道理。
此时看戏的观众,也有这种感觉。
就是台上的人演的还是那个节奏,但他们的脑子里头,整个质感都变得深邃起来了。
一直到最后,逃离津京的文绣,登报宣示同溥仪离婚,旁白的声音由濮中昕老师亲自录制:“文绣离开津京之后,就登报宣告同溥仪解除婚姻关系,从此再无瓜葛。这一宣告,在京津两地,在当时的整个中国、亚洲、世界,都好似一声惊天的霹雳,这是女子于婚姻自主上的,开天辟地的大事件,史称‘刀妃革命’。”
灯光亮起,溥仪独立于书房中。
散乱的几份报纸在书桌上放着。
“刀妃革命?呵,呵,”溥仪前倾了一点,眼神直直地看向观众席。
好大一片观众,都觉得这是在看她,尤其是一些位置比较好的女粉丝,这会儿简直觉得自己被盯住了,只是那感觉不太美好,皮肤上细细粒粒的点子,都是防御性的。
太有冲击性了。
这一段戏,大排练的时候,就是相当考验季铭的一段,此时更进一步,他的各种形体,各种台词,在舞台上的行走后退,都和布景、灯光合为一个整体,配合着他越发精湛的情绪外泄,整个舞台最中心那一块,都在跟他一起怒,一起悲,一起癫狂,一起沉默……
第二幕落。
掌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满堂大彩。
第三幕主要是和军官、婉容的对手戏了。
特别是汪雷的鬼子军官。
这位大哥既不像韩明求老头那么老道,随机应变,也不像是蓝盈盈、宋怡,能把自己都交出来,他属于两者之间所以从排练时候开始,他就挺难,太难了,硬接季铭他有点费劲,被带着跑他又不情愿,就尬在中间。
任鸣之前没想到,他在公演前夕最担心,居然是汪雷。
要知道应该找一个更老道的演员来的,年龄本来也不是问题,只是当时想着都是中青年也比较合得来,现在想想,是有点自我设限了。
但是此时,汪雷却发现了一种顺畅感。
尤其是军官和溥仪在盛京皇宫的一番争执,他背后的鬼子兵,似乎都在给他力量和气质,来对抗季铭无所不在的戏剧张力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季铭在托他了。
要不是在舞台上,他都得给跪下。
大哥,要不要这么猛啊。
站在他面前的季铭,表演水准有增无减,但同时,他还能利用鬼子兵,利用站位,利用布景来帮他跟季铭自己抗衡然后整个戏的张力和能量,就啪啪啪的往上炸,就像蔡大师的那一件烟火装置艺术《天梯》一样,层层叠叠。
当最后溥仪认输,鬼子扬长而去之后,仿佛孤狼或者说丧家之犬,只余一吠的样子,在越来越暗的的灯光里,将溥仪一生最重要的特质,傀儡,直接放到了观众心上。
看到没有,这就是傀儡,这就是溥仪。
从登基,到逊帝,从京城,到津京,从紫禁城到盛京皇宫……他从来都是个傀儡。
第三幕落,季铭稍稍侧身,形单影更只。
最后的尾声,是季铭的大独白占主流了,以及大量的旁白来自隆裕的,来自孙太监的,来自文绣婉容的,来自租界洋人的,来自中国百姓的,来自鬼子的……它们先是一个一个来,溥仪或者辩解,或者控诉,或者沉默,或者畏惧,然后渐渐的他们开始叠加着而来,四面八方都是各种各样的声音。
季铭在舞台上左奔右突,他说着不成文的话,时而高昂,时而低沉,事儿斩钉截铁,时而飘忽不定最后他整个人趴在了舞台上,一束追光落下,将他困在其中。
溥仪安静下来,他甚至觉得好笑:“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