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妈妈姓李,是丁老太太房中的一等管事妈妈。是她用了大半辈子的人,心腹中的心腹,可是面对着丁老太太她仍是小心又小心,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可见丁老太太对人的严厉。
李妈妈小心翼翼地道:“白管事刚才进来传话来,说是今儿十分不凑巧,皇后偶感风寒,叫了林太医进去诊脉。林太医不得空过来,太医院就荐了一位龚太医。白管事不好驳了太医院的面子,就带着过来了。”
丁老太太听了眉头一皱,十分不痛快:“怎么换了一位太医?真是自作主张!”那林太医和丁家交好,这么多年不管家里哪个人有了毛病,都找林太医过来诊治,如今忽然换了一个太医,也不知道医术怎样,丁老太太自然不高兴。
那李妈妈跟了她这么多年,这点心思自然是能猜得到的。那外院的白管事和她乃是姻亲关系。她总要帮他在老太太面前转圜,便字斟句酌地说道:“这位龚太医据说医术极好,毓庆宫里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总是点名叫他来看,就是晋王府,也时常请他去给王妃问诊呢。”毓庆宫住的是太子,晋王爷更是有名的难侍候,这个龚太医能经常出入毓庆宫和晋王府,足见他的医术十分高明。
听到这里,丁老太太果然神色稍霁。实际上就是这个太医医术不行,她也不能退货,既然是太医院荐的,总不能因为一点儿不满意就拨了太医院院正的面子吧。丁老太爷虽然是阁老,可在官场上,就是首辅也不敢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
丁老太太便道:“既然来了,就好声招呼着,不可怠慢了。”
“是!”李妈妈松了口气,总算过了这一关。
丁老太太道:“你去一趟二门,亲自陪着龚太医到大奶奶那去,好好给烨哥儿诊治一番,看看他是真病了,还有有人存心要让他一直病着。”大奶奶,就是雨嘉。李妈妈听得一阵心寒。丁老太太对这个大儿媳妇,实在太凉薄了。
此前杨老太爷在位的时候,那时丁阁老有求于杨老太爷,丁老太太和雨嘉之间好一番母慈子孝,对她简直就像亲生闺女一般,后来丁阁老出卖杨老太爷,政治投机成功,却坏了名声,虽然如愿以偿地如了阁,可是在阁老中排名却十分靠后。
丁老太太就把这件事迁怒在雨嘉身上,认为是杨老太爷从中使了绊子。对雨嘉简直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她休了才好。恰逢雨嘉因为不肯和大少爷和离,和娘家闹掰了,多亏了她有两个好姐妹,那时候晋王妃隔三差五过来拜访,力挺这位隔房的堂姐,太子妃在宫中不能出来,就赏了宫女给雨嘉使唤。
丁老太太这才有所收敛。一方面撺掇着儿子不进雨嘉的房间,一方面又往儿子的房子塞人。后来不知道又听了哪个缺德的建议,要把孙子抱到自己的房里养着,生生把人家母子拆散。
李妈妈虽是老太太大的身边人,可是这几年来瞧着大奶奶,虽然性子有点冷淡,可是为人大方公允,处事得体,丁府上上下下不少人都得过她的恩惠,不说交口称赞,起码对她都有几分同情。
老太太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雨嘉在孩子的身上做了手脚,一直叫他久病不愈,才能避免被老太太抱过去养着。她却觉得大奶奶根本就不会那样,她也是当妈的,她知道孩子一旦生病了,当妈的心里是什么滋味,真是恨不得自己替孩子遭了病才好,烨哥儿又那么小,大奶奶一直把他当成眼珠子一样,怎么舍得对儿子下这种手?
老太太的心思她都懂,一旦大奶奶真这般做了,一个“戕害子嗣”的罪名就跑不掉了,丁姐夫便有十足的理由将她休回家去。
李妈妈张了张嘴,想要劝说两句终究没敢说出口,丁老太太一向说一不二,她就是说了也没有什么用处,只白白叫丁老太太恼了她,她也就干脆闭了嘴巴。行礼后去了垂花门。
丁老太太打发走了李妈妈,叫了一个识字的丫鬟进来给她读经。读了大半个时辰,李妈妈就进来给她通报:“龚太医给小少爷看完了诊,想进来给老太太请个平安脉。”
龚太医的姿态这是放得十分低了。
丁老太太听了先就有了几分满意。这个龚太医虽然很少来丁府瞧病,看着却是个知礼的,她也正想问问孙子的病情,便道:“快请进来吧。”
李妈妈答应了一声,转身领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只见他鼻直口方,相貌端正,丁老太太一见之下先就有了几分好感。
“下官给老太太请安!”
“龚大人快请起!”见礼寒暄已毕,丁老太太就问:“这次小孙抱恙,有劳大人走这一遭了。早就听说您是杏林国手,有您出面自然是药到病除的。只是作为祖母,还是想知道一下孙子的病情,不知烨哥儿如何了……”
龚太医先是谦逊了两句:“您老太客气了,下官本是后学末进,能进了太医院全凭了运气,杏林国手那是万万不敢当的!”说起烨哥儿的病情来:“令孙只普通的感冒风寒,前头林太医的方子便十分对症,下官又斟酌着添减了一二味药,令孙照着方子连吃三天药,平时在注意一下饮食,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丁老太太听了脸上露出十分满意的神色:“真是有劳大人了。只是小孙这病来得突然,又是久久不见好转,是不是有人照顾不经心,或者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