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胆量(1/2)

李秋水落泪之前,巫行云还觉得逗李秋水这事十分有意思——这师妹外虽常示人以柔弱娇媚,心内却实在刚强,然而这样外柔内刚的师妹，却常常被自己气得外则刚硬强横、若泼妇之态，内则徘徊彳亍、若优柔女子,可不是有意思！

然而李秋水那一滴泪落下来,这事就渐渐地变了味道——巫行云熟知李秋水的一切,眼见她将白牙咬了红唇,柳眉忍了颦蹙，眼眶里分明已满溢泪水，到最后落下来却不过寥寥几点，多的泪珠,全随着那一声深沉的吸气引到了喉管里,变成了一阵故意发出的耸鼻之声，那一种倔强隐忍,分明已是伤心到极致。

可她本不想让师妹伤心到极致。

巫行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未开口，转头去看沧海，这孩子面色肃然，依旧是歪着头,认真地看着她二人,见巫行云看过来,轻轻道：“师姐,阿姐伤心了，你安慰安慰她。”

巫行云扯着嘴角笑一下，拟借着话引安慰李秋水几句，却见她昂了头，冷冷道：“不必。”身形一闪，早已使出凌波微步，飘然而出，巫行云伸手虚拦了一下，手只够得到她的残影，微怔了怔，大步踏出，连声唤道“师妹”。心中竟隐约有些惶恐，驭起真气，全力向李秋水追赶。

她轻功本略有不及，又慢了一步，渐渐地便失了师妹的踪影，眼看日已西斜，天渐黑沉，心下焦虑，漫无头绪地四下转了一阵，但见北方一条小径甚是眼熟，走将过去，却是儿时她们曾一道走过的小路，通向某处山崖。心头一动，顺着路过去，攀爬而上，果然见那山巅之上，李秋水凌风而立，晚风烈烈，吹得她衣衫若云帆般足足鼓起，呼呼地向飘荡，她人却若瑶山石柱，牢牢钉在原地，千年万年，一任风吹雨打——这等形象，却又是巫行云所未见过的。

巫行云迟疑片刻，到底跃了上去，远远唤了一句“师妹”，靠近一步，又有些惶恐地住了脚，想一想，笑道：“我和你开玩笑的——你想想，我们是两个女人，还是同门师姐妹，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师父不会同意的。”这却是子虚乌有了，师父虽名为“师父”，其实十年八年，也未见得回来一次，便就回来，也未必就会管她们这些事，哪怕是管了，只要她们这些做弟子的嘴巴硬些，脾气犟些，师父也拿她们没办法——反正又不是结婚成亲，自己在自己门中过日子，也没别人知道——不对，她怎么会认真地在想这件事？

巫行云觉得自己更心虚了，更近一步，低声道：“秋水。”这实已是她所能想出的最亲密的称呼了，要再亲昵，那可不行了。

李秋水似也被她这称呼打动，于烈烈山风中回头，冷冷地道：“师父同不同意，与我何干？”

巫行云见她面上尤有泪痕，心生不忍，上前几步，低声道：“我以后不戏弄你了。”这实已近乎道歉，声气又压得低，于巫行云算得上是开天辟地的大奇事了——她作为大师姐，几曾有过这等狼狈时刻？

然而李秋水于她这番心意，却还并不领情，居高临下地将她打量一番，眉目淡漠，唯有嘴深深抿着，透出一股异样的倔强来：“沧海没来？”

巫行云一怔，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你我全力施展，她怎么跟得上？”

“那就好。”李秋水倏地笑了，嘴角上扬的那一瞬间，原本淡薄的眼中亦闪出一丝光来。

巫行云隐约地感到她有了什么计划，心头小小地一跳，扯着嘴角笑道：“这里这么高，沧海上不来的，你若有什么想法，就在此一次解决了罢。”以为李秋水是要与她狠斗一场，甚至是要使出些阴损手段，譬如暗器、下毒，因此早已暗暗提防，谁知李秋水却只是笑着，盯着她看了半晌，方轻轻挪了挪脚步，眼垂下去，目光落在巫行云眼前的地上，淡淡道：“你之前说我和沧海的话，虽也有些道理，但我想了又想，身为长姐，我断不容许沧海，小小年纪，不思进习，而将心思放在你身上。”

巫行云松了口气，笑嘻嘻地道：“你打算如何做呢？”

李秋水慢慢抬起眼，扫过她，嘴角扯了一下，又扯了一下：“此地又无他人，不如你我…就此解决了罢。”

巫行云一惊，李秋水已自上而下，慢慢地向她挪过来：“我的意思，不如你我便假作情侣，将沧海哄了过去，等她过了这一阵子，不再如现在那般热切，再徐徐引导，为她择一良配。”看巫行云满面惊愕，带着几分恶意地笑了起来，一字一句地道：“你一向标榜，都说自己并不顾什么礼法礼教，想必贞操之事，于你也算不上什么。碰巧我也不大在乎这些东西，你我出身同门，又还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便是假扮，也并不辱没了彼此。你意如何？”

巫行云在她这等逼迫之下，竟有一瞬间屏住了呼吸，一瞬之后，便眯了眼睛，恢复了大师姐的精明，轻笑着道：“假扮情侣，怎么会扯到贞操礼教等事上——你莫要假借沧海之名，行哄骗我等之实。”

李秋水笑起来，红唇白齿，显得分外可爱：“我之于你，与你之于我，彼此所求，谁不心知肚明？既都担了这情人之名，平常要扮出真实模样，还要守那三贞九烈、玉洁冰清的规矩，师姐觉得，这可能么？既不可能，倒不如假戏真做，如此也正可完全熄了沧海之心——我观师姐这几日的言行，于这些事，像是全不放在心上，师姐又一向怜爱沧海，想必会同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