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叶听着聂芷的赞叹,什么也没表示,只见他淡定地走回去,往床上一躺,舒服地吐了口气。
聂芷近来的技术精进了些,绘画也能出些还不错的作品,假以时日,以自己的尽心教导,绝对能成大气候。季叶这样想着,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就出了神。如果是这样,如果聂芷真的学有所成了,她的父亲也成功拿到学位了,他和聂斐就算还了所有的债吧?
须臾间他的身体一抖,闭上眼睛之前让人看见的是眸底的绝望。
不对,他和聂斐永远都还不了聂芷家的债。那一年凶猛的大火似乎是吞并了一切,而他和聂斐正毫无所知地躺在那场大火之中,再往后,再往后…季叶捂住脑袋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他蜷缩起身子,茶色脑袋埋在膝间不停地颤抖。
聂芷给吓了一跳,她赶忙冲过去,靠着季叶的背脊探身问他:“怎么了?生病了?头疼?”
季叶抿着唇,在自己创造出来的黑暗当中云雾蒙了眼。他不敢抬头,怕一抬头就让聂芷看到他眼里的难过与亏欠。
“我去叫聂斐来。”
说着聂芷扯过了被子盖在季叶身上,抬着小短腿就往外边跑。季叶犹豫了下,还是出声叫住聂芷:“等等,你别叫他。”
他正在帮助聂芷的父亲学习,季叶不想去打扰。何况,他生理上的难受是由心理上的难受引起的,都是他自作孽。
聂芷担忧地看着他,心里很是焦急,慌忙中她想起来华中医曾经教过她的,看见病人要先问病情。于是她扑上去,伸手挤进季叶脑袋里去摸他的额头。一边问他:“你是头疼还是?”
后面的话聂芷没问出来,她的手心一片濡湿,还有黏糊糊的触感。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她顿了顿,然后收回手。尴尬道:“你先缓一下情绪,别难过。”
季叶在心底苦笑:我不想难过,可是无奈难过找上我。
聂芷默默地从床头抽了两三张手纸,还怕季叶不够用,干脆拿了一整包过来放到他手边。
“喏,卫生纸在这里,我先出去了。”
聂芷不知道季叶为什么事情伤心,但是既然她无意中看到了。总得做些安慰性的表示。等关上门后,聂芷坐在地板上,冷凉的触感让她的心一静。
只是她没明白,聂斐与季叶的感情明明很好,季叶还为什么伤心呢?难道在他们眼里,还有比恋人更重要的事情么?
这就是一个真正没谈过什么恋爱的姑娘的想法了,周晴之叹气,觉得自己越发任重道远起来。
“你说,除了爱情还有什么感情很重要?”
周晴之决定好好引导这位姑娘的三观,不叫她长歪了去。
聂芷想也没想:“亲情!”
周晴之知道。这是因为聂芷这一世最看重亲情,才能这么快答出来。而要是放在上一世,周晴之也知道。这姑娘还需要点时间想明白。
也是,一个穿透了生死的人,自然能看得明白什么才是对自己最重要的。爱情友情神马的在聂芷眼里都是浮云,只有亲人才最重要。至于杜璟桓,他是个另外,因为他在聂芷心里早就进了家谱。聂芷埋藏在心里最深处的想法告诉周晴之:她这辈子,要嫁也只能嫁给杜璟桓,要不然就是一辈子单身她也愿意。
擦了擦脑门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周晴之笑了笑。道:“你就当季叶是因为家中亲人离世而难过好了。”
纵然周晴之是站在聂芷身边的,但她明白。若是告诉她这件事情,聂芷一定会暴走。既然这一世聂斐和季叶身怀感恩倾心相助。而聂芷的父母也好好的,那就没必要引起不重要的误会。至少她也知道,聂斐和季叶是真心在帮助聂芷一家了。
“季叶家里亲人离世了?”
如果聂芷没记错的话,重安曾经说季叶和聂斐的恋情被家族发现,无奈之下两人远走,遇见危难却被自己父母救下,在这种情况下,季叶这是?
周晴之凉凉道:“不要以为季叶真的没良心,好歹是从小养到大的家族,季叶不可能没有感情。”
聂芷嘿嘿一笑:“也是,我不管那么多了。”
当即她就开始回想这一段时间所学,渐渐沉淀下来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季叶从门口探出头来,声音弱弱道:“我想吃面包。”
聂芷见他眼睛微红,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季叶这么一副刚刚哭过的模样出去冰箱拿零食,还不被聂斐骂死?所以她就好心地去帮他拿食物了。
“要喝酸奶么?”
季叶点头,茶色的发丝泛着柔润的光泽,看得聂芷一下母性爆发,揉了揉他的脑袋道:“等着,马上就来。”
季叶在聂芷的动作下僵了身子,良久才低声吼道:“不要摸我的头!”
聂芷早已走远,她轻巧地在走廊里蹦来蹦去,顺长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远远看去活像这个年纪的人。季叶莫名叹了口气,他才做不到,心知家族那么绝情,他也不敢抱有奢望。只是趁着现在年纪小,还能跟聂斐这样堂而皇之地呆多久就呆多久吧,也就不刻意去伪装自己了。
聂芷蹦跶着下楼梯的时候滑了一下,所幸她及时扶住了一旁的扶手,她舒了口气,摸着胸口感慨:“还好还好,要是从这里摔下去可就半残了。”
聂斐的家很豪华,真像个土豪的家。只是屋内摆设也很素净,只大气的房屋结构让聂芷赞叹。而二楼距离一楼很高,长长的楼梯常让聂芷有种摔下去就挂了的即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