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羽左手隔着衣袖盖在右腕上,“点吧。”爱吃这菜的人终于来了。
“手怎么了?”
“有个快递员可能给吓坏了,倒车太快碰了一下。”
他的手刚好挤在轮圈和货箱之间被碾到了,这会还有些疼。
易乘风已经扯着他的衣袖提起来查看,皮肤有些微红,外表看不出大问题,“不疼吗?”
晏羽摇摇头,然后,提起筷子的时候手滑掉了一根,又被他连忙捡起来偷偷换到左手,夹了根比较容易弄起来的菠菜塞进嘴里。
“不要吃了,”易乘风按下他的手,“先去医院看一下。”
***
“腕骨错位,需要先做个复位,然后打石膏。”医生盯着x光片给出诊断结论,“受伤那只手给我。”
冷面医生一手捏住晏羽的小臂,一手钩握住他右手四指,冷不防一拉一扭。
晏羽登时就疼趴了,左臂搭在医生的办公桌边,将脸埋到臂窝里,一口口倒抽凉气。
易乘风额头上的汗也呼地冒出来,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疼到炸毛的后脑勺,抬手在他背上轻轻顺了顺。
“家属去缴费,等会儿到处置室门口接人。”医生从眼镜上方撩起半扇眼皮,“石膏要打两个星期,这期间伤手不能负重,推轮椅也不行。”
从处置室出来,晏羽的右手从手掌到小臂的一半都给石膏固定住了,小脸儿疼得煞白,“也不要紧,我还有个电动的,一只手就能控制操纵杆。”
他稍微活动了一下露在石膏外面的手指,掌心缠着纱布就像一直攥着什么东西,有点影响抓握,不过最麻烦的还是不能用力。
“害你白跑一趟,饭也没吃成,可能还得麻烦你送我回家,要不我让同事接一下也行,你是不是下午还有事……”
“我有个屁事儿!”易乘风往走廊的长椅上大马金刀一坐,把他拖到自己面前,“小晏,你不会害怕,不会疼,刀枪不入是吗?刚你遇到危险了,说一句‘风哥来救我’就那么难吗?你当我制不住一个疯子?!我跟你说我特么现在天天都在对付神经病,经验丰富!”
晏羽抬眸看向他,眼里湿漉漉的,“我更害怕你跟人打架……”神经病杀人不犯法,打坏神经病还是犯法的呀。
“我特么跟一疯子打什么架!”易乘风抬手在他脸上抹了一下,好像在擦眼泪,其实并没有,“你一通电话把我支开了,万一你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办?新闻上都报了,刚刚死人了……死人了你知道么!”
“我什么都帮不了你呀,不害你总可以吧——”
万一我出了事,你会怎么办,你不是已经计划好不理我了吗?
“你特么就是一个混账!我跟你没道理可讲!”易成小猪蹄的右手,换电动的轮椅,那上下床呢,洗澡、换衣服、去厕所……这些都怎么办?
正想开口跟他商量雇一个护工照顾他,易乘风抬头便看见两道晶莹的水线挂在晏羽的脸颊上,像是汛期的河流,上游源源不断的水流补充进来,汩汩蜿蜒到下颌,两边的泪珠好像比赛似的噼里啪啦相继掉落下来,无声洇入他那件让人稍微仔细看就能引起眩晕的千鸟格衣襟里。
易乘风顿时感觉喉咙里塞了个满满当当,面前的走廊里是匆匆来去的人影,耳边是各种对话和脚步的嘈杂,晏羽这是在哭吗?
他每次流泪都这样无声无息的,既没有宣泄情绪的淋漓,也没有惹人关注的示弱,那还哭来干什么呢,仅仅就是太难过了,难过到无法承受了吗?
小晏的腿不好,现在右手也伤了,就剩一个不太灵活的左手……每次他的手被禁锢,就真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他那么勇敢顽强的一个人,只有这种完全失控的情况他才会掉眼泪,是害怕吗?
“小晏,别害怕——”
易乘风这次抬手抹上去,真的擦到了满手指的眼泪,而且每次将那些河道截流,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水流补充下来。
他没有随身带纸巾的习惯好不好?
晏羽抬了下右手又乖乖放下,左手绕过身前去掏右边的口袋。
易乘风比他更快一步伸手进去摸出了纸巾,抽出一张也不等展开,直接就往他脸上囫囵个抹上去。
这个笨且粗鲁的动作立即遭到苦主嫌弃,晏羽自己抽了一张,低下头轻轻把脸擦了一遍,又按在鼻子上揉了揉。
“是我的手,太疼了。”声音还是齉齉的,听起来软软弱弱的。
让人,禁不住,想抱一抱他。
***
易乘风将他送回家,抱到床上裹好被子,“穿那种衣服跟西伯利亚寒流正面刚,你哪儿来的勇气?”“我出去打包点吃的回来,你吃完睡一会儿。”
“我家现在有锅了……也有米……还有,调料。”
上一次被鄙视之后,晏工发愤图强地比对着美食攻略在网上一顿下单,买了一堆锅碗瓢盆和厨房电器,连洗碗机都有了,也不知道给谁预备的,反正他还是照旧吃食堂叫外卖。
“嗯?那能做什么,酱香椒盐大米粥?”
易乘风还是出门买了吃的回来,被晏羽指挥着纷纷倒腾到他新买的那套骨瓷餐具里才能开饭,关键盛盘之前还被要求将新盘子都用开水烫一遍。
易乘风各种不情愿的腹诽,谁家吃完外卖还要自己刷碗?要外卖的意义何在!
就剩一条胳膊能动了还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