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文惠来看过我,再晚些时候,她带着崔子业回了崔家去住。
我有气难消,不愿同韦真境说话,更看他不顺眼,所以日日都肆意而为,故意地往府外跑。
回观国公府去,候着我的,是爹爹娘亲好大一通训教。
爹爹头一次罚我跪着说话:“你瞧瞧你自己,这叫怎么回事?嫁出去的女儿,还险些叫娘家兄弟给领回家来了!”
杨庭云站在旁侧,神色风轻云淡,好像说的不是他。
我拿眼睛瞟他,嘀咕道:“半点事藏不住,真没用。”
爹爹拍案,茶盏震得跳了几跳:“你有脸怨老三?老三不比你,他知道丢脸,半个字都不会往外吐。”
我不服气地撇过脸,不是杨庭云说的还能有谁。
娘亲心疼我,连忙劝说:“国公爷,这节气了,你让女儿就这么在地上跪着,过会儿膝盖该冻疼了。”
爹爹瞪眼,“冻疼了好,冻疼了才知道长记性!”转过神,又不忘数落娘亲,“都是你这般妇道人家惯的,眼里都没天没地了。”
娘亲觉得委屈,甩过帕子,背过身嘟囔说:“怎么成我一个人的事了?好像这女儿不是你生的,打小你就惯她少了似的。”
眼见着爹娘要拌嘴,杨庭云赶紧插上一句:“爹娘,跪跪没什么,不过万一跪出毛病来,你们又要心疼了,好歹拿个蒲团垫子来吧?”
他这一说,爹爹没奈何摆摆手:“罢了,罢了,起来说话。”
杨庭云走过来,弯腰扶我。
我推开他,没好气道:“都赖你,嘴巴比妇人还碎,什么都往家里说。”
爹爹猛一拍几案:“杨仙儿,你别不知好人心错怪了你三哥!”
娘亲赶快来扶我,搂我道:“是啊,小三子什么品行,你怎能不知道?他最是疼你护你的。也就是因为太护着你,天成郡主那天在半道上见着他,才跟他说了个大概,小三子怕韦家亏待你,着急抢过别人的剑就跑去郧国公府了。”
我记得他赶来的时候,仗一柄长剑,踹开院门,气势汹汹。
杨庭云看我瞄着他,抱臂大叹:“是白疼你了。”
我心虚忏愧,服软道歉的话却说不出口,偏要嘴硬道:“那天在场的,除了你就是周婳,难不成周婳还有这闲心,特地跑来家里说长道短吗?”
杨庭云气得扬起巴掌想打我。
我转面缩进娘亲怀里。
杨庭云的巴掌到底是没落下来的,他再叹口气:“这事说起来,还真的怪天成郡主,她在半道上遇着我时,我正与王小侯爷赏着他新得的名剑,郡主一着急,有多严重说得多严重,王小侯爷这人吧,挺好,就是爱探闲事且管不住嘴,什么事待他听去了,第二天全长安都该知道了。”
娘跟着叹口气:“王集这孩子的嘴啊……”
“可不是。”杨庭云笑一笑,挨近来,故意说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观国公府的杨仙儿如今被韦公子收拾得服服帖帖,不敢造次。”
我额上青筋跳两跳,冒火道:“韦真境收拾我?这话谁说的?王集?信口雌黄颠倒黑白,看我不——”
“看你不如何?”
瞅见爹爹沉着一张老脸,我果断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爹说:“难道要人家说,你把郧国公府韦家闹到不得安宁才好?这样的事,倘若传入帝后耳中、太子耳中,会令他们作何想?幸好是老三没有冲动误事,不然真把你领回来了,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我想了想,我嫁去韦家,因的是我与韦真境“两情相悦、情深意浓”,这如果是那药罐子制不住我,就是我对他用情不够不懂退让,帝后和太子要知道我把韦家闹得不安宁,说不定闲来无事还真得多想。
罢罢罢,算了就是,放过王集。
数日后,崔氏夫妇远行归来,陪崔子业在崔府住着的文惠也就回郧国公府来了。
文惠回来时,我正巧出门去会周婳,文惠进府撞到我身上,抬头时眼圈泛着红,像是哭过。
我吃惊:“文惠,你怎么了?”
文惠别过脸去:“没事。嫂嫂这是要出去呢?天黑得快,记得早些回府。”
她不给我多开口的机会,话音未落人便匆忙走了。
文惠的背影纤瘦。
我一直过意不去,认为是自己硬要跟一个半大的孩子计较,才引出的这许多事,还连累着文惠在崔家受了委屈。
夜晚灯下,我没心思地翻着画册,画册上画着什么,一概不知。
一盏清茶端到手边。
韦真境说:“看你好似困倦。”
他意思是,想继续坐着就用几口茶水,要么就尽早歇下。
我看他不顺眼,自打从荒院出来那天,就没主动与他说过一个字,他这时候凑上前来,倒叫我想起,更有他韦真境的不对,若是他能很好地处理整件事,或者阻止文惠送崔子业回去,文惠就不会在崔家挨训受屈了。
要陪崔子业回崔家去住的那天,文惠来了,仍旧是不停地道歉,她说:“三哥说的不无道理,你是他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他纵然觉得你做得不大对,却狠不下心来惩戒你,可子业……子业这般怕你,我思来想去,还是带他回崔家去。”
在外人跟前,韦真境一惯是话说得分外漂亮,什么明媒正娶的结发妻,什么狠不下心惩戒,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我扫了他一眼:“伪君子。”
他愣怔:“你说什么?”
“说你是伪君子,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