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浇灭了上原馆大火的暴雨,也冲散了孙立的人马。
山路并不好走,加上雨水的冲刷,变得更加泥泞不堪。时有马匹失蹄,连人带马滑落山涧。
每每听到惨叫声,孙立的队伍士气一分分的低落下去。
好不容易摆脱了李稷的追杀后,孙立一口气跑得很远。他确定李稷再也追不上自己后,吩咐副将军常在整顿兵马。
“常在,你清点下人数。”孙立望着眼前溃不成军的队伍,心中感慨万千。
常在戴着斗笠,冒雨清点着,万余人的队伍如今竟只剩千人不到,他颤着嗓音,似是有些发冷:“报将军,我军尚余四百余可作战士兵,另有伤患三百余。”
“天不助我矣!”孙立望着灰沉沉的天幕,心中一阵难受,去岁自己还和赵兄把酒言欢,尚有兵马几万人,如今却惶惶如丧家之犬。
孙立不禁长叹一声,带着这些残兵败将,冒雨前往丘南,藏匿在永泰山脚下。
他自以为安全了,心中还期待着东山再起。殊不知,他的行踪早已被卧底上报给了张但的线人。
张但正在宜州主持着战局,线人一时来不及前往,便想起了长安的防卫军统领张霍霍。“左右都是邀功,报给公子也是一样的。”
守灵七日的张霍霍正悲痛的主持着长姐的丧葬仪式,几度哽咽到不能自已。
回长安后的李华在太医调理下,身体好了许多,可面色依旧苍白无力。他按照贵妃的丧葬制度厚葬了张夫人,因着自己的陵墓并未选好,张夫人的棺椁只能暂时葬在张家祖坟里。
一切都安顿好后,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黑了下来,一阵电闪雷鸣后,竟下起了倾盆大雨。
李华不顾正下着的暴雨,站在张夫人的墓碑前任由雨水淋湿了自己,轻声说道:“来生找个爱你疼你的人,别再遇见朕了。”
林晚好不容易寻到一把伞替李华打上,他生怕皇上再病倒了。太医说过,皇上现在的身子受不得一点伤病。
张霍霍见李华被淋湿了,正想说什么,仆人悄悄在他耳边说道:“公子,有沂州线人来报。”
李华沉浸在悲痛中,完全不理会外界的事物。张霍霍看了他一眼,和林晚吩咐道:“你等好生照看着皇上,本将有要务在身,先行告退了。”
“这里有奴才照看,张领事请自便。”林晚颔首道。
张霍霍赶回张家,一路跑进书房,沂州是孙立的老家,正是因为孙立,长姐才会丧命。张霍霍心中恨死了孙立,巴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来人在何处?”他顾不得换身干净的衣裳,直接推门而入。
线人正跪在地上,见张霍霍一脸怒气,不禁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张公子,“属下……有蓝巾贼的情况要禀明。”
“希望你不要让我白跑一趟。”张霍霍负手背对着线人,浑身泛着冷意。
“公子,属下的线人来报,说是蓝巾贼的将领孙立此时正躲在永泰山脚下。”
听到孙立的消息,张霍霍激动的转身抓住线人的双肩,“此话当真?”
“确真无疑。”线人竖了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
张霍霍得到孙立躲在永泰山脚下的情报,大喜过望,自己终于可以手刃仇敌。
他带着张家军准确地将孙立的蓝巾军包围在丘南。
残余的蓝巾军哪里打得过兵强马壮的张家军,几次突围下来,仅剩几十余人。
“常在,换上士兵的衣服,我们再突围一次。”孙立望着山下密密麻麻的人马,眼眸沉了沉。
几十余人保护着孙立和常在,从山崖另一侧悬下绳子试图悄悄逃离。
“似乎有些不对。”山上许久没有动静,张霍霍疑惑道:“孙立不像是轻易放弃之人。”
“此路是下山必经之路,此外并无其他道路,只剩一侧连药农都不喜去的悬崖。”
听到线人的解释,张霍霍立即黑了脸,“众将听令,一起攻山!”
等张霍霍不费吹灰之力攻打上山时,只听见悬崖边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张霍霍往下一看,呦呵,好家伙,这帮人马上就要降到地面了,现在还剩下五六丈的高度而已。
“给我砍了!”张霍霍大声下了命令。
“是。”一条条绳索被快刀砍断,一声声惨叫从崖底传来,孙立的脸色白了又白,加快了下降的速度。
几个从起义开始便跟着孙立的老兵互相看了一眼,纷纷放手往孙立的身下坠去。
“不要!”孙立大声呼喊着,来不及阻止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下铺了一层人肉垫子。
手中的绳索蓦地一松,孙立知道绳索已被张霍霍砍断了,闭上眼睛认命往下坠去。
浑身上下痛得像是骨头寸断,常在在一旁呻吟着,孙立醒来时,月上中天,周围血腥味极其浓郁。
几十人,只剩自己和常在幸存。孙立看着身下的尸堆,眼眶一热,热泪滚滚而出。
是这些兄弟啊!是他们用自己的性命保全了他和常在的命啊!“兄弟!谢谢!”孙立将众人的尸首排列在一起,和常在磕了几个响头。
两人害怕张霍霍寻来,带伤连夜逃到了一小山村。
孙立虽冲出重围,然而已是无兵无卒,孤家寡人,生有何可恋?望着跟在身后常在那张凄惶的脸庞,孙立对他内心终是不忍。
“既然是必死的结局,干脆做个人情,让常在活命吧。他家中老母八十余岁,还指着他回家尽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