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外,屋里没有旁的人在。
他应该听见了自己进来的声响,却没有回头,明钰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上前唤了他一声:“闵大人。”
不是二爷,也没叫二公子,而是叫的闵大人。
闵恪现如今是吏部侍郎,当初他瞒着侯府太夫人下场科举,结果连中三元,成为大齐开国来的第一人,父亲曾当过他的老师,自是常常对他赞不绝口,就连明钰也经常听到父亲的赞美。
侯府武将出身,却出了一个文状元,甚至前世里还当上了内阁首辅,他也不像性情豪爽的老侯爷,闵二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政治手腕也颇为狠辣,常有人背后说他是弄权的佞臣。
但那都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明钰却是有眼睛,她会自己看。
闵恪已经转过身。
他的长相的确肖似荣显郡王,但要比郡王更老成持重,且无论到哪都冷着一张脸,总会让人不敢直视,纵而忽略他俊朗的一面。
“你来了。”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闵恪平时是有些闷,但他好像也不觉得这样的冷场有多尴尬。
“父亲呢?”明钰只好一句一句地问。
“在外面会客。”
“那是闵大人想要见我吗?”
“是。”
“所谓何事?”
两人一问一答,看起来还挺和谐,说到这里却是一顿,闵恪看着明钰亮闪闪的眼睛,沉声道:“七日前的事,你不用有什么负担。”
明钰暗暗挑眉,觉得闵恪这句话透露着一丝诡异,就又听他道:“荣显郡王的事,你也不要再想了。”
未婚夫当着自己未婚妻子的面告诫她不要藏着红杏出墙的心思,这种感觉让明钰十分不得劲,前世没有婚前见面,洞房当晚“温明钰”就冷笑连连地对闵恪说。
“你不要想着我嫁给你就是你的人!我喜欢的是荣显郡王,即便你要了我,我也还是喜欢他,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那时明钰在自己的身体里瞠目结舌,然后就看到闵恪头也不回地走了,也不知道是伤心了愤怒了还是满不在乎,明钰更偏向于后者。
但是现在听到闵恪的话,明钰想,这个惯常端着高高在上架子的人,其实心里也介意吧。
明钰低头想了想,觉得自己因为那个女人背的这些烂桃花,着实很憋气,心中一急,她就抬头道:“非是我想着那荣显郡王,他有什么好?当日我要拉人下水的,本来就是大人你。”
要是她父亲在这,铁定又要跳起来骂她不知廉耻了,要论定力这方面,父亲还不如自己的学生稳重。
闵恪却是突然笑了笑:“那日我救你上来,你眼中是失望的。”甚至还气得昏死过去了。
明钰把这件事给忘了,刚才那番话落在闵恪耳朵里更像是掩耳盗铃的狡辩。
“好了,”闵恪收了笑,又变成那个面无波澜的闵大人,“今日只是想来告诉你,闵温两家的婚事,皆是出自自愿。至于你的心事,我不想过问,只是劝你一句,若是为了温家好,有些事还是当断则断罢。”
闵恪不等她说话,已经转身推门离开了,屋里一下子灌进一阵冷风,明钰赶紧裹了裹斗篷。
闵恪说的话,其实明钰隐隐觉得自己能够听懂。
但她却突然有些失落。
她记得,前世里两人落水前,中元节的宫宴上,曾传出圣上要给乐宁郡主和闵恪赐婚的传言。
而那乐宁郡主就是荣显郡王的亲妹妹。
闵恪没有一丝怨言地应下这门亲事,甚至那个赐婚的圣旨有可能根本就是他求来的,就为了躲避乐宁。
荣显和乐宁都是魏王的子女,而魏王曾经是太子,后来被废了,才有先皇登基的事,先皇驾崩后,当今圣上登基也经历了不小的波折,差点被先皇的兄弟安王篡位。
圣上能得以成功登基,魏王出了不少力气,可也就是这样,他的地位既尴尬,又让人忌惮。
闵恪身为圣上最为信赖的臣子,不可能娶魏王的女儿为妻。
所以明钰拉着闵恪往水中这么一跳,倒像是正中下怀,温明钰不用和荣显郡王扯上关系拖全族下水,闵家也正借着这个机会断了乐宁郡主的念想,两全其美。
可明钰心里怎么就那么不得劲呢?
她望着大敞的门,看着长长的走廊,目送那人的背影在尽头消失。
她虽然不愿承认,但心中还是期望,促成这件婚事的种种原因之一,有一个是因为她,只因为她是温明钰而已,看来也只是奢望了。
明钰回了翠微阁,一直安心待嫁,就守在房里绣嫁衣,阖府上下都觉得温七小姐是换了性子。
倒是听说那寄住在温府的表少爷,有一天出去和朋友打马,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足足躺了一个月才好。
温明钰听到只当恶人恶报。
十一月初二,温明钰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