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像是赞扬李昭德,又像是自我反省:“有道理,若非爱卿提醒,朕几乎铸下大错。”
于是,天授三年,武氏亲王武承嗣并武攸之双双罢相。一场由武承嗣挑起的立储风波暂告结束。
武皇对选人用人总是充满激情。看到大批士子云集在自己的麾下,就有难于言表的满足。
一个按照自己的愿望建立并主宰的王朝。她渴望人才,需要有大批由自己支配使用得心应手的人才,用以支撑朝廷,适应天下。
武皇惯于制科取士。还每每下诏求贤,敕令百官举荐,其用人之道乃不拘一格,唯才是举。
唐初,传统的士族势力。加上大批开国功臣所形成的父子相承的官位制度,使整个朝廷贵胄林立,权臣专擅;以培养贵族子弟为功能的学馆遍布天下,太宗时期,就有国学生八千余人。高宗薄儒术,重文吏,意在打破“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名门贵族一统天下的局面。
他一反生徒、乡贡、制举三途取士常规,废生徒、弃明经,以制科直接取士。而最有影响的莫过于高宗显庆年间,先帝制昭举人,开科八门,亲策举人九百人,开制举规模之先河。
自此,生徒明经黜退,制举进士渐盛。武皇以低微之躯跻身皇室,纵然才华超卓,深得先帝器重,仍难免不受豪门贵胄排斥之苦。围绕她的立后废后,几经周折,几番较量。
她历来不甘于受制于人,不屑于清规戒律;她鼎新革旧。轻门阀,重贤能,去私恩,大兴制科取士,下诏求贤,机会均等。
她容不得门阀制度下的生徒取士。不允许那遍布朝廷上下的学馆,成为世族豪门培植私家势力的摇篮;她要以比先皇更为直接的手段更大规模的举动破除那重门第、轻才学的门阀制度,
让大批庶族子弟通过科举进入仕途。载初元年二月,各路学子奉诏云集洛城殿,参加朝廷举行的殿试。
这是武皇称帝前夕的一次亲试,声势浩大,规模空前,应诏考生多达万人。武后此举意在通过全面的科举考试,打破父子相承的官位制度,不分贵胄寒门,一律自由应考,择优录取,择才录用。
武后亲临考场,课以时政要务,出题策问。从此,“生徒不复以经学为意”,天下文章道行,寒门庶子破茧而出,并由此拉开了武周选才用人的序幕。
武皇以诗赋策问取才,既问策于寒门庶子,同时也在问策于天下;他们以诗赋策论求取功名,在诗赋中施展才华,于策论中各抒政见。武皇看透了名门贵胄的私偏与狭隘,要以非常之举取天下之士,以天下之才治理天下,集天下之智慧融合天下。
如此执著,年复一年。她不在乎国学在她的执著下废散,更不在乎胄子在她的执著下衰缺。
洛阳城里,她看到的是满门学子出入殿堂的激情;透过宫廷官阙,又仿佛看到了天下庶人奔走相告的激情。激情之下,是举国的功名情怀。
一边是仕途广进的朝廷,一边是跃跃欲试的学子,在需要与被需要之间,武皇把它演绎成一种相得益彰的对等关系,由此激发了学子们一颗颗骚动的心,一颗颗由功名驱动的心。
没有人再怀疑功名,更没有人会忌讳功名,相反,为了功名,他们可以信马由缰,可以义无反顾,心无旁骛。那些来自社会底层的寒门庶子,曾经把朝廷看得那样神奇,那样遥不可及。
当他们迈入殿堂,见到武皇亲试的时候,他们知道,这是武皇赐予他们的机会,使他们有了迈向朝廷进入仕途的机会,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庄重,其感恩之情不言而喻。
而在他们的背后,则是天下父母望子成龙的殷切期盼。武皇何曾不能体察到他们的心情?
遥想当年,自己十四岁被先帝太宗看重选入宫中,当时的心情不正是这样的吗?
她就是要在他们的感恩和渴望中启用他们,在他们强烈的欲求中发挥他们的作用。武皇自信,没有哪个君主能像她这样如此广泛地满足天下庶子出人头地、一举成名的yù_wàng。
她为自己降恩于民而欣慰,也为朝廷喜得人才而自豪。就在洛城殿试,一篇直指武皇重用酷吏之弊的策文,在上万份答卷中被武皇选中。
这是士子张说的策文,虽然针对的是武皇,而且重用酷吏,也有她难言的苦衷,但武皇还是被策文者秉笔直书的勇气和出类拔萃的才华所深深感动,以至于在群臣面前对他赞誉有加。
爱屋及乌。士子张说的对策被武皇钦点为天下第一,并被拜为太子校书。
策文被张贴在尚书省,不但令满朝文武对士子张说刮目相看,而且也让朝臣明白。武皇选才用人不计私嫌,只要有才华,哪怕他是一匹难以驾驭的烈马,她也要用,而且要重用。就是要让天下英雄有用武之地。
武皇历来认为,治天下者莫不以天下为己任,天下孕育精英,精英出自天下;只有不拘一格,平流竞进,方能集天下精英于朝中,广布精英于天下。仕途坦荡,充满挑战,不失玄机,对士子对天下是一种恩泽与诱惑。对朝廷则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宝库和智慧源泉。
吐故纳新,循环往复,武皇要让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流淌在武周王朝的血脉里,使武周江山始终保持不竭的活力。
遥想当年,北魏孝文帝从塞北迁都洛阳,除了塞北荒寒,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