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道:“姐,咱们还是快点走吧,跟不上村里的大队,路上可不安全。”
妇人想了想,对男人道:“那小弟,你先跟上去,叫村里人略微缓下步子等等,我马上就过去。”
“姐,姐”,男人喊了两声,见妇人已经走过去向那坐在告示下的一个老者询问起来,再看村里人已经走出城门老远,便抬步跟上去。
“山子,哎,你姐呢?”走在后面的一对胖墩墩看着就是经常下地很有力气的夫妻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眼,矮壮的妇人就问道:“咋回事,用不用咱们停下来等一等。”
山子回头往城门方向看了一眼,还没见姐姐的影子,虽然担心,还是说道:“多谢田三哥三嫂了。不用等,我走得慢些就是了,出来县城这一路都是直道,我姐很快就能跟上来。”
那同样矮壮的田三哥说道:“也是,咱们一起落后些”,说着看了看天上西斜的太阳,“反正还有几十里路要赶,到家也都后半夜了,不着急。”
山子笑道:“今天省下来好几斗玉米,回家我可得让我娘给我做顿好吃的。”
说起这个,前面走着的几个人也都高高兴兴地加入谈话中,一行人赶牛车的、扛扁担的没走多大会儿,妇人就担着两个半满的担子脚步轻盈地追了上来。
田三嫂看见妇人,喊着问道:“李二妹子,你落在后面干什么了?给你家男人买好吃的了?”
李二妹子夫家也姓田,家中行六,她丈夫一年前打猎受伤,成了个半瘫,不仅不能再挑家中大梁,前半年还天天吃药,如果不是妇人有一把子力气,娘家还没成家的兄弟山子又经常去田家村帮忙干活,田六家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
李二妹子对她那瘫痪在床的丈夫一向体贴,也难怪田三嫂会这么打趣她,不过自家连吃饭都紧巴,又哪来的钱买好吃的?
虽然这么想,但李二妹并不介意,笑回道:“现在哪有钱买什么好吃的,能给孩子们一天吃三顿都是难得的。”
想了想,还是把刚才听那老秀才给她念的告示说了,“咱们交税时,不是有差役说城门口贴着什么豆芽的发法吗?我就过去瞧了瞧,别说还挺靠谱的,县太爷担心咱们老百姓不识字,还让个老秀才在那儿守着给咱念。那豆芽的发法还挺好记的,我听了两遍就记下来了。”
正要说具体做法呢,前面就有一个穿着比较体面的妇人回头道:“他六婶子,你这说半天也不说道正点上。且不说那什么发豆芽的准不准,咱们若是想知道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还瞒着?你不会想凭这个挣钱吧?”
李氏跟这个妇人郑氏一向不对付,这还要说到他们年轻的时候,郑氏是李氏姨母家左近邻居家的女孩儿,李氏兄弟姊妹多,她姨母家生活比他们家宽绰,就经常接她和姐姐去小住,李氏和郑氏便经常一起玩,感情比她和家里堂姐妹的都要好。
后来到了说亲的年纪,郑氏跟她如今的男人相看时,却看上了跟她男人一起过去的田六,边区的女子比中原女子更大胆,郑氏当时就跟田六表明了心意。
这么一来,田六虽没同意,跟好兄弟田树却也起了嫌隙,等后来郑氏发现田六已经定下亲事,而她也没见到比田树更好的,只好应下来跟田树的亲事。
但是郑氏在心里却恨上了田六和李氏,嫁到田家村后,几乎日日夜夜盼着田六家倒大霉,现在田六瘫在床上,郑氏自觉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每见到李氏,都要故意地说几句刺人的话。
李氏一开始还会被郑氏的话气到,现在却是完全不听进耳里,当下也不理她,只跟田三嫂道:“您还别说,咱们这位县太爷真是个大大的好官,爱民如子,连咱们餐桌上有没有菜都能想到,以后有条件了,我可真要给他立个长生牌位呢。”
田三嫂见她没有说豆芽怎么样做的意思,也不多问,笑着低声问道:“你还真打算发了豆芽卖啊。”
李氏颠了颠肩上的扁担,说道:“我一开始可没那么想,不过被郑氏这么一激,我觉得如果能发了豆芽出来,还真能挣几个零花钱呢。”
田三嫂点点头,“那好,等你做了豆芽出来,我第一个去买。”
郑氏见没人理她,心里气不忿儿,对着旁边的男人就道:“秋税也交了,趁现在天还不是很冷,后儿个你就去咱们那镇上找点活儿做,开了春,我还想送咱们家宝根去十几个字呢。识了字,再不济,也能找个轻省又挣钱的活计啊。”
田树不耐烦地连说好几句知道了,郑氏正要发火,前面田树的大嫂回头打了个叉,问她是不是真打算送宝根去识字。
一路走一路说,累了就停下歇会儿,渴了饿了就坐下来喝口水吃个杂面饼子,一直到后半夜,田家村这一行二三十个人队伍才回到村里。
村人们进村后,家家户户也都先先后后地亮起了橘黄色的灯光。
李氏身后跟着山子携着一身寒气进了家门,给他们开了门的大女儿已经拿着照明的火把向厨房去了,还说着:“娘,舅舅,屋里有我一直烧着的火,你们先去暖暖,我给你们做碗面疙瘩。”
李氏嘱咐她小心,进了屋,见男人还醒着,小儿子在床里面睡得直打呼,忙过去问男人道:“是不是要去茅厕?”
走前她嘱咐了女儿,让她爹小解时女儿给提尿壶过来,又对男人说大的就忍忍,却没想到他们直到这个时候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