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楚远目光微垂,沉默许久,他忽而一笑,问:
“老师,人为何要将自己满腔的抱负与理想寄托与他人身上?我不明白,如果他自己有尚未完成的梦想,难道不应该自己全力以赴吗?”
子书先生目光闪过一丝凄凉,“也许他有苦衷吧,亦或者是他不愿你重蹈覆辙。楚远,梁家如今岌岌可危,只剩你来撑住了。”
“学生谨记,定不辜负各位先生的期望。”
离开课堂后,梁楚远朝山下走去,由于他之前经常夜不归宿,以至于书院安排的住处被其他学子占了去,无奈之下他才在山下寻了一处住所。平日里上完课之后就下山去,在住处里继续看书、练剑,甚至下厨,总之自己能亲力亲为的事,他便不会假借他人之手。
山路蜿蜒清幽,秋风带着果实成熟的香味阵阵袭来,两旁是山间农夫种的枣树,一颗颗饱满成熟的甜枣又大又圆,沉甸甸地挂在树梢上。
望着那结满果实的大树,他又想起了爱丽维拉,爱丽维拉是楼兰人,不曾吃过中原的甜枣,他记得她喜欢吃枣,青枣成熟后,她便在农夫家附近的小舍住下吃上几天甜枣。
梁楚远微微垂眸,狭长的眸子里神色复杂,突然,一颗青枣砸在他背后掉落在地,梁楚远转身,在那青密的林间瞥见了一抹艳红。
狭长的眸子里浮现邪魅的笑意,梁楚远故作不知地继续向山下行走,丝毫不管砸向自己的那颗青枣的方向。林间的红衣女子透过迷蒙的视线看见越走越远的梁楚远,内心不禁疑惑,按理说他被青枣砸中后,至少会弄清楚原因吧。
爱丽维拉正欲跃下树梢跟上他,转念却想到当初那般绝情的告别,想必梁楚远已经死心了,不再对她抱有感情了吧。这几日她偷偷打听到一向不学无术的他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专心学习功课,不再寻花问柳给家里惹麻烦了。看来他真的想通了,不过也是啊,梁楚远本来就是一个天资聪颖的人。
可偏偏遇到拖后腿的她,这才由天才沦为世人口中的废物,如今他有向上的觉悟,她又何必去破坏他原有的生活呢?
爱丽维拉一直被章台人教着学习琴艺与舞蹈,好在她底子好,身段柔韧,学习很轻松,章台人也说过她今后定会超越她,成为樊楼里最红最受人追捧的姑娘。可她不喜欢,她若能选择,只想做一位平凡的姑娘,与心爱之人厮守一生。
后来她在学习之余总是偷偷地想着梁楚远,想着他身上的伤好了没有,还疼不疼,入秋有一段时间了,他可否为自己添置了秋衣……
她想了很多很多,最终却偷偷跑了出来,知道梁楚远终日来回于书院与住所之间,书院和山下人多眼杂,她不便现身,于是便在下山半路的枣树林中等待着他,可梁楚远却并未停下脚步,直到那个背影在她视野中完全消失不见。
爱丽维拉微微叹口气,她轻轻着地,灰色的眼眸里满是落寞。以前梁楚远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人,她便以为他会一生以她为中心,可是如今却变了,梁楚远并不属于她了,他日后会离她的生活越来越远。
正在她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在枣林间穿梭时,突然撞上了一具结实的胸膛。爱丽维拉心下一惊,她也算是习武之人,怎会在毫无察觉间撞到人呢?虽然她眼睛半瞎,但听觉与嗅觉极其灵敏,但却未能事先感觉到此人。
她缓缓抬头,见到眼前人时目光不禁停滞住,灰色的瞳孔放大,朱唇微张,精致的面容上满是惊讶之色。
“你怎么在这里?”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枣林里?莫非他一早便见到她等候在此了?爱丽维拉愣愣地看着他,神情既欣喜又紧张。
梁楚远邪魅的面容依旧平淡无奇,但他内心却欣喜若狂,他扬了扬下巴,示意远方向他招手的农夫,解释道:
“那种枣树的大哥招呼我来枣园摘青枣,你为何在此?”
“我……”突然被问道,爱丽维拉不禁有些心虚,她可不是来摘青枣的,可是若说自己专门在此等他,岂不是很唐突?她曾说过与他诀别的狠话,甚至不顾他的生死,他现在一定很讨厌她了吧。
“我本要上山看望几位先生,路过此处,见青枣果实累累,这才在此散步了。”爱丽维拉随便扯了个谎言说道。
“哦?”梁楚远故作惊讶,随即微微后退几步,向她作揖,“既是如此,那我便不多打扰了,告辞。”
话落,他正欲转身离开,爱丽维拉立即惊呼:
“等等!”
她拦住他的去路,梁楚远见她靠近,不禁皱起眉头后退几步,爱丽维拉见状,心下一片苦涩,果然,梁楚远已经讨厌她了。
“有事?”他冷冷问。
“你的伤……痊愈了吗?”她弱弱问。
“如你所见,并无大碍。”他淡淡答。
“如此甚好。”她轻轻答。
“若无要事,在下告辞了。”梁楚远说完便潇洒转身,似乎一刻也不想多留,脚步飞快离去。
爱丽维拉愣愣地站在原地,灰色眼眸里一片晦暗,心里难受至极,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经常训练的住所,雅苑。
雅苑是齐大人专门为她新建的住所,里面装置精巧,器物摆放有序,亭台楼榭应有尽有。雅苑唯一奇怪的是,看守的侍卫很多,像是软禁着爱丽维拉,让她出行受限。
爱丽维拉将自己关在房内,打开陈年老酒,一口气喝了一大口,期间被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