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原本是兰陵王酿新酒的日子,但王妃自那日收拾了王爷后便被改成了庆贺王爷的六十寿辰,唬得王爷连声求告:“夫人,为夫今年才五十有三,且上月刚过了日子,让别人听了岂不笑话去。”
“老杀才!你还真以为是给你祝寿,臭美了你,我无非是借你之名办个聚会,给女儿相个好婆家,若真改成‘招亲大会’女儿才会被人耻笑去,我自有分寸,你休得多嘴。”
“可用我的六十寿辰也太荒唐了吧!这一月之间怎么会长七岁,你还是给为夫留点脸面吧!”
“这你就是不懂了,那信王赵抒连过了五个六十大寿,也不见被谁笑话去,大家自然都心知肚明,谁会点破它,再说,俗语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有多少青年才俊仰慕我女儿,思而不得,那一个月的三秋,不就是七年吗?哼!谁象你那样,整天抱着个尿壶灌黄汤,告诉你,若那天你敢喝多砸了场子,那就休怪老娘心狠手辣!”
王妃写帖子即不需思量、也不用翻官档,临安哪家公子尚未娶亲、哪户儿郎已满十六,她无不了然于胸,一串串少年才俊的名字脱口而出,无论他们父亲的品阶、母亲的诰命,乃至本人的功名,皆说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仿佛就在细数自己柜里的衣裙鞋袜,她一直念了半个时辰方才住口,直忙得临时请来的四个师爷恨不得多长两只手,才能应付这王妃的锦绣口才。
最后才说到李思业,她已经十分清楚了他的老底,无非是个酿酒商人,得到皇上恩恕才能重返临安(李思业自蒙古北撤后,在孟拱的再三请求下,皇上便赦了其罪)。这样的人怎能上得了台面,不过王爷已经邀请,不请倒显得王府小气,王妃转念又想这红花也得绿叶陪衬吧!象小乔公子、多情公子这样妙人儿,正需李思业这样粗鄙的人来陪衬显托,方才能让自己那眼高于顶的女儿明白行情,就这样,李思业的名字便被勉勉强强放到了最后一个。
这夜王府正门挑着角灯,高挂两旁,各处皆有路灯。上下人等打扮得花团锦簇,一夜人声杂沓,笑语喧阗,爆竹起火、络绎不绝。进了大门,只见府内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兰陵王府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三门、丙仪门并内垂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烛,点得如两条金龙一般。
王府外的大街两旁有请来了官兵维持着秩序,只有凭请贴才能进入府区,大门口两旁已经停着一些车轿,一些身份低下的马夫轿客凑在一起各自聊天,王府自有人会给他们送去点心夜宵。
宴会分别在三个大厅里举行,数百桌席位分列两排,每席旁均设有一几,几上设炉瓶三事,焚着御赐的百合宫香。几上还摆有八寸来长、三寸来高、点缀着山石的小盆景,俱是新鲜花卉。又有扶桑漆茶盘内放着官窑什锦小茶杯,旁边又有各色官窑小瓶数个,均插满了时令鲜花,两边大梁上挂着联三聚五琉璃彩穗灯,每席前竖有倒垂荷叶一柄。廊檐内外都被或绣或画或绢或纸的各色羊角、琉璃、料丝灯笼挂满。
有早到的人按男东女西的规矩拣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或享受桌上的合huan汤、吉祥果、如意糕,或聚在一起尤自热闹,几个男人不知说到什么,突然哄声大笑、眼色暧mei地向席间的几个女客瞟去。
女客们也聚在一处,笑语风声的谈论着今夜的宴会。礼部侍郎杨天锡的夫人是最早一个到的,她身材高大丰满,一张满月般的脸上涂满了脂粉,引得几里之外的某府某人都会突然打个喷嚏,记起她的风liu手段。杨夫人生性便爱参加各种宴会,或许是有二品诰命在身让她多了几分自信。她生来略微迟钝,所以每当男人恭维她年轻如少女之时,她总是信以为真,全然忘了自己已经有了五岁的孙子。此时她正挤在一群小姐中间谈论着今夜的男宾,最引人瞩目的当然是临安的四大公子都要到场,她不由也象这群少女一样激动起来,仿佛那小乔公子就是为了她才巴巴儿赶来参加宴会。正谈在兴头上,杨夫人突然眼波一转瞥见一人走进大厅,她心中一荡,不由想起此人的妙处来,瞅着周围没人注意,便象一只花蝴蝶般向那人悄悄挨去。
渐渐地,宾客多了起来,一些有名气的少年才俊也陆续抵达会场,如俏郎君郑钱;后相如司马延光;小东坡苏玄玉等等,他们虽不是主角但也自有一番风liu姿态,临安仰慕者也着实不少,如小东坡苏玄玉是龙图阁学士苏枕之子,三岁会写诗、五岁能填词,到了十六岁时便高中了解元,成为临安轰动一时的新闻,因其姓苏,又酷爱东坡之词,故得雅号小东坡,此时他正紧皱眉头,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思索着一首新词,突然他眉眼一舒,想到了几句妙语,便从身旁的书袋里取出一纸一笔,伏案写起来,写完后又得意的低颂了几遍,这才把纸笔放回袋里,却又拿出一本论语,旁若无人的哦吟起来。其他几人也大同小异,皆不合群,或仰天长叹生不逢时,或低头思考家国大事。总之,他们的独行特立早引来了大批少女们如蛛丝般的眼光,将他们紧紧缠缚,权当作饭前开胃酒先品饮一番。
李思业也是刚到,他今天穿着一件上等的蓝色湖绸长衫,用一条白色的腰带系,头上戴着英雄巾,脚上穿着虎跑靴,配上他高大的身材倒也显得百倍精神。
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