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氏得了黄氏再三叮嘱,想着再见女儿之时必能稳得住,哪成想屋外的丫鬟一通报她便忍不住站起身来,陶文琳脚刚迈进门槛,她就留下泪来。
一旁坐着的陶姑妈嗤笑道:“大嫂真是慈母之心,大姑娘得了郡主的青眼不过留住了几日,又不是天高地远的受了多少委屈,哪就值得这样。”
黄氏在一旁看得直皱眉,若说担惊受怕,她又何尝少些,再加上得知陶文姜胆大包天的追了上去,更是揪心揪肺的几日没合眼,只是女孩家名声何其重要,除非万般无奈她和陶国安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去找,又因着陶姑妈碎嘴,三房虚浮,便索性只告诉陶家大哥,大嫂,小叔子陶国襄知道,现在人是回来了,可风声却不能再漏出去半分,可卞氏初一见面就露了相,不说别人,陶姑妈因着陶文琳也去了含山郡主府,早就几次找上来要将钱清儿一同送去给她们姐妹作伴,若让她看出一星半点可不知道该如何杜撰,忙岔开了讲:“文琳不像文姜,娴静温雅,连出门做客都极少,更何况这几日没见。”说着冲文姜招了招手道:“过来,给我们说说你们姐妹在郡主府玩得可好?”
陶文姜睁了眼睛说瞎话:“每日里打双陆,踢毽子,要不然就是逛逛园子,并不十分有趣。”
坐在上首的陶太太听了,啧了一声道:“没趣儿还在人家府里住了这几日,要是让你得了娶,越发把我这望眼欲穿的老婆子丢到脑后去了。”
陶文姜眼睛一弯,滚到陶太太怀里撒娇道:“并没有忘了祖母,我在含山郡主的私库看到了一副软玉骨牌,还讨了来给祖母取乐呢。”
陶太太平日里消遣最爱摸骨牌,听着哪里有不高兴的,只是想着软玉价贵便咂舌道:“会不会太失礼了,郡主虽喜欢你,到底该收着点,别让人戳脊梁骨。”
陶文姜回道:“知道是送给祖母的,郡主不知道多上心呢,若不是我拦着,连那套象牙棋盘都要给祖母送了来。”
陶太太心里欢喜,爱煞了这小孙女儿,忍不住捏了捏陶文姜的手心,哪里想到听到陶文姜一声短促的呼痛声,翻开一看嫩白的玉指上裹了一层薄薄的纱布,许是方才碰到了伤处,竟殷出一点血色来,陶太太大惊失色,连声道:“这是怎的了?”
黄氏方才还稳得住,见了陶文姜受伤也变了脸色,武安侯让人传来的消息可是说毫发无伤的。
陶文姜嘴巴一扁,埋怨道:“含山郡主养了匹好马,哪里想着性子那么难驯服,驼了我乱奔,几个人都拉不住,亏得我紧紧攥住马缰绳才没被甩下马来,手上勒出好几条血印子呢。”
陶太太心肝肉的哎哟叫唤,忙让黄氏带了陶文姜回去换药。
陶姑妈在一旁也添油加醋,说麻绳子勒断手就再也捏不了针,留了疤痕让婆家挑拣,又暗地里责怪陶文琳只顾自己享乐,没照顾好妹妹云云。
若在平时,卞氏还要跟这位赖在家里不肯离去的大姑子掰扯几句,可此时她也担忧陶文琳是不是也受了什么苦处,只想回去细细盘问,便也不跟她啰嗦,拉着陶文琳匆匆告退。
陶姑妈没有对手,心里也怄气,她回来了三四天,长泰伯府连个影子也不见,她还能在陶府常住不行?可恨这几日卞氏托病,黄氏整日跑娘家,三房倒是问了她几句却都是屁用没有的废话,她下定了决心若二房不给她撑腰,她便撕破脸皮狠闹一场,陶家今时不同往日,有黄氏这样镀金的财主娘娘,又抱着陶国安恁粗的大腿,个个吃香喝辣,想独个儿白着她可不行!
陶姑妈出身不高,又未嫁的良人,好好的一朵鲜花没几年就磋磨成势力钻营的妇人,可偏还有一种人,泼天富贵,倾城的容貌,心眼儿却针鼻子那么大一点儿,有了一星半点的不顺便要搅和天地不宁,为了自己痛快,夫妻恩情又算得了什么。说的便是庆阳公主了,自她那日被华明澜三言两语勾去了神魂,成日里嘴里念叨着“明月沟渠”“再续前缘”,晚上躺在锦绣床上只觉难捱,翻来覆去眼里心里都是华明澜倜傥fēng_liú的身影,他再也不是十年前那个长得好看些的清瘦小子,他如今身姿矫健,阔肩紧腰,多年的战场磨砺又让他多了几分迷死人的肃杀之气,若有此人相伴才不枉为人妇。再加上武安侯府位高权重,若跟他成了连理,满朝文武都得畏她敬她,想到此便更觉心痒难搔,睁着眼睛等天一破晓,便吩咐宫女们给她上妆打扮,递了牌子进宫去了。
本朝太后养尊在奉贤殿,皇帝为表孝心,将正殿前后七间阔屋设置得金碧辉煌,前朝的古董,远洋的摆件应有尽有,连随身侍候的太监,宫女都是精挑细选的伶俐人,再不能让太后娘娘有一丝儿的不顺意,这样小心捧着还不时听到太后娘娘又生了气,罚了人的罪过,渐渐的便总结出了一二来,但凡太后娘娘心气儿不顺,前一时必定是庆阳公主又进宫诉苦埋怨了,偏偏庆阳公主那些个事拿不到台面上细细论道,太后娘娘也无策,只能将身边的人当猫狗一样打骂一通泄愤。
今儿庆阳公主又早早进宫,难得并未粉面带煞,倒似春风含情的样子,还给太后身边的贴身嬷嬷露了个笑脸,公主心情好,太后娘娘身边当差的人也能松一口气,太后娘娘年近五十,因色承宠上位自然最在意容貌,长年累月的羊奶泡澡,花蜜润肤,每日里帮她上妆梳头的宫女倒有十来个,也当真看着不过三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