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儿为人爽朗磊落,为将又敢为人前,少年豪气,你有何不喜欢?”
婵娟本来就预料到门第之说怕是无法改变曹操的观点,这才又温温接道:“司空大人明鉴,婵娟本是扬威将军之女,实恐卞夫人心中会有所芥蒂,今后难免会扰了夫人的心情。”
曹操面上忽地生出几丝玩味之色,只道:“不必担忧,当年的恩怨如同覆水,且不用去管它。”
似乎见婵娟有些词穷,这才好心提醒一句:“若是想拒婚,还需将真实缘由告诉我才是。”
婵娟深吸两口气,望着曹操笑容满面的模样,突然就觉着有些碍眼,遂她只直接问道:“曹司空此生可有过什么后悔事?”
见他明显蹙眉,婵娟又说:“婵娟虽是一介贱民,可却也不想抱憾终生。所以,我不愿嫁。”
最后四个字,几乎可以称之为一字一顿。
曹操的表情变幻几许,这才蓦地一笑,只是这笑容有三分冷意,“后悔事?我曾经将一个自己深爱的女子推进了旁人的怀中,这算不算做后悔事?嗯?”
婵娟见他似是怒了,心尖颤悠片刻,恍惚之间,那人已经起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幽寂,“无论样貌还是身姿,你没有一样可以比得上她,可是为何?为何我却偏偏在你身上瞧见了她的影子?!”
那只手的劲道十足,掐地她下巴生疼,婵娟使劲掰扯那只手臂,可凭她的力气,却还是难以撼动分毫。
曹操见她挣扎的模样,嗤笑一声,鼻尖轻轻靠近,与她距离不到一指,道:“既然你不愿,那我可以给你两个其他的选择。”
婵娟抬眸,那人继续道:“一是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曹操的目光幽暗深沉,“二就是滚去荆州,替我好好看住刘备。”
到底是谁?
婵娟望着那人势在必得的模样,终是趁机狠狠扯下那人的胳膊,然后苍白着面色轻轻歪头一笑,“此去荆州路途遥远,婵娟这便提前与将军告别了。”
曹操本是故意说出口的条件,谁知那人情愿漂泊异乡,宁愿生死未卜,也不想留在自己身边,哪怕他只是想确定,那个滋生在自己心底的错觉到底是真是假。
“那好,明日清晨我便会派人接你即刻赶往荆州。”
说着,便背过身后,不再去看婵娟。
明日?!
婵娟心中一哽,只能无奈笑笑,冲曹操微微行礼作别。
临出门时,似乎想起什么,这才回身道:“将军,婵娟今夜会去郭府看望郭先生,明日会在郭府门前直接出发。”
那人的背影似乎一僵,却没再言语。
许褚该是担心婵娟一介女子深夜出行并不安全,遂着人将她送去了郭府。奉孝此刻正在室内读书,见婵娟到来,倒也并不惊讶,似乎早便预料到会有此一遭。
他得知具体情况后,不紧不慢地与婵娟交代了几句,而后盯着婵娟的眸子,轻叹一声,道:“娟儿,你觉得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婵娟一愣,却又抬头笑道:“先生才干世之罕见,婵娟有幸得先生指点一二,甚是荣幸。”见奉孝蹙眉,婵娟又道:”先生,你可是有心事?”
奉孝轻轻摇头,声音辗转悠长,好似感慨万分:“莫要想这些了,此去荆州,定要万事小心,关羽、刘备等人皆要谨慎对待。主公该是已为你安排了几位亲信,你可暂且扮做男装,刘备此人内敛多疑,你要仔细打算。”
婵娟正饮了杯奉孝案上的清酒,听过这话,便起身对着郭嘉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先生不必担忧,婵娟此去定会谨小慎微,万事仔细。只是今后婵娟若能平安回来,定要好好报答先生。”
话说着,竟莫名有些伤感,眼眶亦有些红了。奉孝拿起书卷,轻轻拍了拍婵娟的头顶,笑道:“这是什么话,先生我风华正茂,怎么说的我好像要离开了似的?快去歇息吧,没有多少时辰了。”
似乎又想到什么,连忙添了一句,“行装我自会找人帮你收拾,你只管好好歇息就好。”
婵娟擦了擦眼角,也跟着笑出声来,“是啊,郭奉孝自是风华正茂,无人能及。”接着,望着郭嘉略显憔悴的眸子,又轻声道:“先生,好好珍重。”
奉孝含笑点头,却见婵娟本是打算出门而去,却在门头莫名停了,眉头拧了两圈,又回头将怀中揣了半晌的两封书信放到奉孝跟前,勉强笑道:“先生,今夜我睡在厢房便好。日后若是有空,麻烦你将这两封信帮我交给若儿,她看过后自会明白。”
奉孝默默不语,半晌,微微点头。
婵娟笑了笑,“先生,谢谢你。”
再未看郭嘉一眼,她便转身离开了,那背影透着些许寂寞悲凉。奉孝微微阖眼,却忽地就有些心疼,婵娟这孩子太傻,她明知前路可能只是悲剧,但还是选择笑着离开。
希望在荆州的她不再执着,以她的聪明,摆脱那些人,找个地方,去安稳一世吧。
是夜,婵娟自屋中眺望着窗外的幽幽夜色,满心满眼晃动的却全是曹丕的身影。他若是知道自己去了荆州,会不会不顾一切地跑来寻她?又会不会只是就此恨她一生?
可是无论她今夜有多想拥抱他,她都不能前往,只因为她清楚,若是曹丕知道了她的选择,定会想要舍弃一切带她离开。而她,不能这般自私,自私到牺牲他的梦想和天下。
许是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