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颜楚有孕,着实让庄家扫去了之前失去二子的阴霾。
那两个姨娘即便诞下了儿子,也不过是庶出,哪里比得上这嫡子的地位。再者,这乃是庄洛的长子,庄夫人更是喜不自胜,不止免了她的晨昏定省,更是日日派人前来探望。后又思及她可能念家,竟请了秦玉楼前来照料。
当天,秦玉楼与顾颜湘是一起来的,顾颜楚见到秦玉楼的时候,明显愣了一愣,笑脸也全然僵在了脸上。
顾颜湘知她还未母亲与幼弟的死耿耿于怀,便让素音先收拾出个房间来,给秦玉楼住,自己则带着她去院子里闲走。
“怎么闷闷不乐的?”路上顾颜湘故意问道,顾颜楚只低着头,好半晌才说话:“她来做什么?”
顾颜楚声若蚊蝇,顾颜湘不用去听,也能猜得出她是在说些什么。
“我平日里要顾着骁卫司,莫姨娘我又实在不放心,便请了她来照顾你。”
“又不要她照顾。”顾颜楚扁着嘴,一副受了极大的委屈的模样。
“母亲的事,秦姨娘也是受害者。她当初入府时,也是以为父亲是真心喜欢她,母亲是真心接纳她的。哪里又能想到,两颗真心都是假的。母亲去了之后,她整日里吃斋念佛,安知不是为了母亲与弟弟?”顾颜湘缓缓道,顾颜楚只埋头不语。
见她仍旧耿耿于怀,也深知这心结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解开的,便笑道:“好了,怀着身孕,哪能闷闷不乐的?”
“没有身孕,姐姐便由着阿楚闷闷不乐了不成?”顾颜楚反问道,顾颜湘反而好笑起来:“都说女子怀了身孕便会性情大变,果然如此,阿楚竟也变得刁蛮起来了。”说着,伸手轻轻拧了一下顾颜楚的脸颊。
顾颜楚则是抱着顾颜湘的手臂,笑道:“这算什么,姐姐尚未见过真正刁蛮的呢。”
见她终于笑了出来,顾颜湘也微微松了口气。
庄家这段时日发生的事,她也听林羡说了个七八。顾府从未有过这种事发生,虽没亲自落在顾颜楚身上,可她却是见证者,应当会害怕惊惧的。如若不然胎弱体虚。
若是再不能开怀一些,只怕这腹中的孩儿留不住。
到那时,顾颜楚当会多么断肠?
当年顾夫人小产,顾颜楚刚好在身旁,她亲眼见着自己母亲倒下,裙衫染血。
她亲眼看着那个未足月的胎儿被捧出,那时没人顾及着她,没人带她离开,没人捂上她的眼,她便眼睁睁地,看着那团没了生命的,满是鲜血的,被捧着离开。
顾颜湘犹记得,当时的顾颜楚,吓得一病好几日,此后但凡见到秦玉楼,便会脸色煞白,大哭不止。
现在虽然长大了,可幼时留下的阴霾,最难扫去。
若是她亲自经历了这样的事,莫说断肠,断魂也极有可能。
一想到此,顾颜湘的心更悬了几分,忍不住又打量了顾颜楚几番,见她脸上颜色还算好,只得暗暗叹上一口气,绞尽脑汁的,说些新鲜有趣,她喜欢听的事情。
姐妹两说笑了一会儿,骁卫司的人便找了过来,请她回去。
顾颜湘无奈,只得仔细吩咐了几番,又将人送回了红袖阁,才离开了。
此时秦玉楼已经安顿下来了,顾颜楚见她面有愁色,不免冷笑道:“秦姨娘若是不愿,大可回去,莫在这做些脸色,阿楚看不惯。”
顾颜楚忽然发难,倒叫秦玉楼一怔,正要辩解几句,素音却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裳,而后迎上前去扶着顾颜楚落座:“奶奶误会了,我听说三少爷正准备着今年的科举,日日在家中苦读。想来姨娘是惦记着三少爷,怕他为了念书而忘了吃饭,所以才有几分担心,哪里是不愿意照顾奶奶。”
一面说着,命小丫头奉了茶上来,又给秦玉楼递眼色,秦玉楼接过那茶盏,亲自递到了顾颜楚面前。
顾颜楚瞧了她一眼,倒是接过茶来,饮了一口,想了想,笑道:“只怕姨娘担心的并不是三小子废寝忘食,而是他不得清净其实去向母亲说句话,把三小子接过来也未尝不可,只是这么做了,我有什么好处?”
秦玉楼知道,顾颜楚并不在乎什么金银财帛,至于报答的话,更是荒诞可笑。她想要的,而自己能做到的,便只有一点。
犹豫了半晌,秦玉楼开口道:“待小姐产下贵子,秦氏回府,定叫莫氏不得一日的安生日子。”
“你便不怕她的报复不成,莫颔的手段,可厉害得很。”顾颜楚笑道。
“再厉害,不过拼着玉石俱焚罢了。”秦玉楼说着,眸中罕见地掠过一丝杀意。
她修佛依旧,本该心中平静。
可慈母之心,又岂是这么容易便平息的?
她此生别无所求,只盼顾舟能好。
顾舟呆在顾家,莫说出头之日,便是好好活着,或许也是困难的。
有顾颜楚庇护却不同。
有了顾颜楚的庇护,他即便不大富大贵,一生也能顺风顺水。
只要一世安康,她便是坠入无间地狱,也无半点悔意。
顾颜楚点点头,忽而便打了个哈欠,只觉得困意袭来,便先回屋睡了。
第二日,庄夫人派人前来时,她便在无意中提起顾舟正准备着科举之事,言语之中满满的牵挂与担忧。当天下午,庄府便派人去了骁卫司,征得顾颜楚的同意之后,将顾舟接了过来,还特地让庄渡看着他的功课。
一切都按着她的心意行事,哪怕她没能想到的,庄洛都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