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门口早已乱作了一团,百姓们拿着碗,争着涌上前。衙役们虽极力拦着,一来不敢真的对他们动手,而来他们平日吃的,也和百姓们一样,一分一毫也不曾多。甚至有时做得少了,还没得吃,况且人又这样多,渐渐地,竟然有几分抵挡不住了。
忽的一道银光从众人眼前划过,仔细一看,自那门中走出一人。漆黑的长发高高束起,身着银亮铠甲,气势凛然。
比起方才那个穿着男装的模样,现在的打扮,无端端生出了几分凛冽的杀气,叫人望而生畏,一时只怔怔地望着她一步步走近,全都如同雕塑一般,动也不曾动过半分。
“怎么回事?”顾颜湘的视线自所有人身上经过,最后落到了陈章身上。
陈章也是见多识广的,如今面对着一个小辈,竟无端端地打了个冷颤:“百百姓们”话才出口,也不知谁喊了什么,众人又激动起来,比方才更加激烈地推搡起来。
顾颜湘冷眼望着他们,也不开口,等着一个衙役小跑着拎了罐火油过来,便回身从墙边的灶台底下抽了根燃着火的木柴回来。
右手拎着油罐,往就近的一堆馒头上一浇,左手的火把才刚靠近,那堆馒头霎时成了座小火山。
前面的人霎时便不动了,后面些的因着视线阻挡,并不知发生了什么,还一个劲地叫嚷推搡着。
顾颜湘拿脚一踹,那座“火山”便向前扑倒,一个个火馒头朝四周滚去,滚了老远,途经之处,人人跳着躲避。
“是要有序的领粮,大家伙儿一起度过着难关,还是要本将一把火将粮仓烧了,一起饿死在城中?”
火馒头还在燃着,原本诱人的香味逐渐变成了恶臭,众人想要掩鼻,却不知为何,连动一动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忽有人大喊:“说得好听,谁知道你们私存了多少粮,每日里拿这些东西敷衍我们,自己却大鱼大肉,分明是拿百姓不当人看!”
顾颜湘望去,是一个身材消瘦的男子。
他的话音未落,又有几名男子跟着符合。
顾颜湘一个个望过去,这几次灾民闹事,似乎都是这几个男子在煽风点火。
眼见众人的情绪再度被挑拨起来,顾颜湘朗声道:“众位若有怀疑的,尽管如府衙内搜,粮仓就那么一间。若是有人在旁的地方搜出一粒米,本将亲自捆了陈章扔进河里。”
说罢,往身侧一让,喝道:“谁敢阻拦百姓入府衙搜查,军法处置。”
衙役们自觉地让开了路,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敢踏出第一步的。
身材消瘦的男子跟几个散步在灾民中央的同伴一使眼色,正想要做这个领头羊,忽的打了个寒颤,背脊发凉,抬头一看,正好对上了顾颜湘的视线,便如同无人操作的木偶一般,僵直地站着,只觉得额上渗出了汗,随着脸颊渐渐滑落,冰凉而又缓慢。
“既然众位信得过陈大人,便按着规矩,依次排队。若有一个敢生乱,本将手上的这把火,会燃尽整个府衙。馒头还剩多少,便发多少,无需再做。”顾颜湘说完,径直往前走去,头也未回。
陈章连忙跟了上去,待得人群恢复了秩序,派粥得以如常继续,几人也走得够远了。
“陈大人有没有发现,民众之中混入了些别的东西。”顾颜湘一面视察着房屋受损的情况,一面问道。
“下官早已锁定了几人,只是现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一举一动都得十分小心,若就这么拿人,只怕会被冠上‘欲加之罪’四字,激起民变。”陈章忙不迭道,若说之前还有几分拿捏着,此时完完全全是以下职的态度。
他怎么也想不通,只是换了件衣裳罢了,怎的顾颜湘完全不同了,像是变了个人。
他却不知,方才时候,顾颜湘知百姓们在看见希望来临时,有多么欣喜若狂,最后眼睁睁看着它陨落时,就有多么的绝望。
那个时候,首当其冲的,便是安抚他们的情绪、给予希望,免得人在绝望至极时做出疯狂的举动,所以可以收敛了锋芒,以免众人感觉到压迫,反而更为严重。
而此次,分明是刻意为之无理取闹,若不给出适当的震慑,哪里能叫他们回归于平静。
正看着,忽见前方跑来一名穿着盔甲的将士,不免皱紧了眉头,他们才刚一跑近,便喝问道:“谁许你过来的。”
来人正是顾颜湘的副将袁成济与几名心腹。
“将军,我们袭了一队流寇,又得了些粮食,保证军中将士们足够等待来年朝廷拨下的粮晌后,将剩余的送了过来。”袁成济站得笔直,顾颜湘却看也没看那辆车,冷着脸道:
“谁,允许你们过来的。”
“属下知错,只是泸州城情况紧急,属下等只好先斩后奏,请将军责罚。”
“来了多少人。”
“属下先进城向将军回话,陈庆他们七个还在后面。”
顾颜湘想了想,问陈章:“大人这里可有纸墨?”
“城东有个教书先生那里还有些。”陈章说着,连忙在前面带路,顾颜湘跟着去,借了些许来,回忆着那几人的样貌,顾颜楚画了五张画像,交给袁成济:
“叫兄弟们打扮成灾民的模样,与这几人起些冲突,最好当街闹起来。”
袁成济连忙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席郡勇又赶了过来,顾颜湘不等他开口,便道:“你派人去寻些易燃助燃的物什,堆在府衙门口。”
席郡勇听说了府衙门前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