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到了晚上,明晃晃的火光照亮整个神台,周遭大街小巷也被这光照得亮堂堂的。
夜幕降临寒气也跟着降下来,侍童将带上来的披风披在已经跪了一天的喜如身上,之后便又跟老僧入定似的站到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
喜如其实一点儿也不冷,面前本就这么大一团火,便是寒,也寒不到哪里去。
她也算是戴罪之人,一日只能吃一顿,中午用了小碗之后到现在并没感觉到饥饿。
荣猛不放心,沙哑着声音问:“饿不饿?受得住么?”
护体灵力也不是整日都能释放的,释放得多了,他体内的消耗就越大,体力也就耗的越快。
因此很多时候他都是以灵体受着,虽痛得厉害,却也不至于因此失了神智。
喜如摇头,随即想起他可能看不见,便道:“我不饿,也没什么不舒服,你呢?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荣猛闭了闭眼,身上那件施加了灵术的中衣已经被他的汗水打湿了。
“嗯,”他绷紧下颚应道,“还行。”
这还不到十二个时辰,剩下还有二十多个时辰,就算不行他也得撑下去。
“那就好,”喜如听出了他的忍耐,心头泛酸,忍着哭腔没再跟他说话。
第一天还好,喜如偶尔喊他他会马上应,第二天中午,喜如喊他时虽等了一会儿却也听到了他的声音,可到了晚上再喊时就一直没等到他的回答了。
喜如后背一凉,往前跪着走了两步,看着熊熊火焰里的人影,颤抖道:“荣大哥?”
静。
这样的火不比她做饭时烧的,看起来虽然很猛,但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此时已是第二日亥时,距离昨日开始受刑的巳时已经过了快十八个时辰,正好一半儿时间。
这里人的作息时间跟他们底下的一样,到了这个时候差不多都已经睡了,火光照亮的街上只偶尔有人经过,然后在神台底下停下祈祷片刻后再离开。
喜如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都没等到回应,面前除了风带起的热浪外就再没有其他了。
站在两侧的侍童和侍官就跟被人定身了一样,从早到晚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喜如又喊了一声,依旧没等到回答,慌乱的心变得更不安定了,赶紧扭头看向身边的侍官,道:“大人,大人,能不能帮我看看他……他还好着吗?”
侍官闻言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对其行了个礼,道:“国师大人灵火臣等是无法近身的,时辰未到,还请王妃稍安勿躁。”
说完,又转过神去跟个人偶一样站着。
“可是他……他……”
他一点儿动静都没了,还让她怎么安?
可翕了翕唇,喜如到底是没把话说出来,她知道这是规矩,在这开始之前她不就知道这次的惩罚有多危险吗?
事关整个灵族,身为王族人更不能罔顾族规,她一个外族人更不能说什么。
可……可眼看着他的体力一点点消失,这会儿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喜如的心比针扎还难受,那种“他会出事”的恐惧迅速将她包围,从头到脚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他是他们下一任的王,是能变成那么一副厉害模样的神人,他会各种法术,他说了他有灵力护体的。
所以不会有事,绝对不会有事。
如此想着,喜如的身子却抖成了筛子。
为让自己静心,她索性闭上眼,双手在胸前合十,对着空无一物的地方一个接着一个磕头。
并不是有意要杀那么多人的。
他是为了我才犯了忌讳,如果您真的要惩罚的话,就惩罚我一个人就好了,我愿用十年,不,三十年的寿命来换他平安无事。
如果三十年不够的话,请求您让我生下他的孩子,生了孩子后您就把我收回去吧。
这本就是我多得来的时间,这辈子能跟他在一起,能生下他的孩子已经是我最大的福分了。
我不求今后能跟他长长久久,但求您别因我拿了他的命去,他还有大事要做,不该因为我就这么丧命了。
求求您……
夜色如水,随着时间的流逝街上渐渐一个人影也没了,只余喜如的额头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侍官与侍童也未作劝解,她就像是不知疲倦一样不断地朝上天乞求,地上很快晕染开一片红色。
而就在这时,闭着眼的喜如没有发现,她磕破额头的那些血忽然冒起一点又一点的光亮。
仿佛夜里的萤火虫,却又比萤火虫小了好些,如田间的沙粒一般,从地面缓缓升起,在她头顶盘旋一周后朝着熊熊火焰中徐徐飞去。
侍官察觉出异样,怔愣片刻后与对面侍童对视了一眼,却是并未说什么。
只眼瞧着地上的那些血尽数化为那一点点的光消失于火焰中,然后绕着刑架飞了一圈,就好像为男人量身打造一样,最后顺着他周身的轮廓形成一个线状的轮廓。
荣猛迷迷糊糊,隐约听到他的小妻子在喊他,他想应,体力却无法支撑他开口。
他的护体灵力在灵火的灼烧下一点点破裂,他再发动形成新的灵罩。
如此反复,近二十个时辰过去,他体内的真气耗损得太厉害。
而手脚上的铁链封锁了他大部分能力,以至于他现在做不得别的,只能一心将精力集中在抵御灵火上。
只恍惚间,不知是不是过于疼痛带给他的幻觉,他竟觉周身仿佛沁入了一股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