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宁背脊一凛,登时止了哭泣。
“一个杀人犯父亲,一个不学无术的弟弟,一个偏执痴傻的母亲,还有几个冷血无情的姐姐。蓝玉宁,你的命可比我想象的还要苦,你也比我想象的要——狠!”
最后一个字,仿若风吹过耳畔。
林昆来到她的身傍,大手仿若虚浮的悬在她的发顶,但那掌心上浓烈的温度却似能将她压的骨头粉碎。
蓝玉宁身子猛地绷的僵直,眸子瞪的大大的盯着已经被暮色笼罩的水面。
“你以为他们都不在了,就一了百了吗?你以为你就可以独得那笔人道主义赔偿金了吗?从法律上来讲,第一继承人是你的母亲周桂琴,她死了,那么就是你们几个姐妹平分,包括送养的那几个都有份。你姐妹一共七个吧。”
林昆轻轻的抚过她的头顶,继续用那轻如晚风的声音说:“分到你头上,也不过二百多。但若是他们知道是你……让周桂琴沉进水库的,你……蓝福贵是在少管所被人打死的吧。”
林屁一副欲言又止,但是蓝玉宁也不是蠢人,怎么会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我不要被打死!”蓝玉宁终于崩溃的喊出声。
没有想到林昆竟然看到自己害死母亲,若是被警察知道,那么自己也会被关进少管所,成为下一下蓝福贵,记起福贵肚肠外流全身发臭的样子,她就害怕的全身直抖。
“不怕,不怕,昆叔怎么舍得玉宁去受那样的苦呢。昆叔,定会好好保护玉宁。只是不知道玉宁,会不会给昆叔这个机会!”
林昆搂住蓝玉宁,挑过她的下巴,深隧的眼眸如带了勾子直直的看进蓝玉宁的眼底。
暮色彻底的隐入山头,天边只剩下一片青灰的暗色,林昆那张粗犷的脸在这样暧昧的天色下,显得更加凶煞。
蓝玉宁更加害怕,她害怕被打死。但是被林昆带走,又有什么好果子吃。她不知道,她觉得好绝望。
无论父母是否在世,无论自己是否清白,似乎都逃不如被别人掌控摆布的命运。
兴许是觉得这命太苦了,太绝望了,她猛地从林昆怀中挣出来,“休想,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走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跑开。
周副乡长正好带了县里派来的救援队赶到,一见蓝玉宁急忙将她拉住,心疼的说:“玉宁,你不要难过,周伯伯带了县里救援队的人来,一定可以找回你妈的。”
蓝玉宁突然看到周副乡长他们来,害怕的看一眼林昆,没想到他竟然只字未提周桂琴如何落水的事。
这倒是让蓝玉宁意外了。
自己明明拒绝了他,为何他没有揭穿自己。林昆走到她身边,对周副乡长说;“周乡长,你们忙正事吧,玉宁交给我照看就好了。”
“好,那就麻烦昆哥了。”周副乡长便忙着救人去了。
毕竟当务之急,无论是生是死都得把周桂琴捞上来。
众人一走开,蓝玉宁便自发的退到一边,林昆无所谓的笑笑,说:“终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跟着我走。”
“为什么,你为什么就一定要缠着我。”蓝玉宁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厉声质问道。
“因为……”林昆俯下身,对着她的耳朵说:“我们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蓝玉宁转眸惊讶的看着他,想要追问。林昆却已经直起身,“走吧,坏妈死了,你这小可怜总得找个好妈。”
竟十分好心的将蓝玉宁带到刘香玉处,临走时还不忘说一句:“刘厂长,这丫头陡失亲人,心神俱伤,可得看仔细了,别让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蓝玉宁心情更加复杂。这个林昆到底什么意思,一会威胁自己,现在又像来装好人。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绝不能被他的表面功夫骗了。
蓝玉宁轻咬了下唇,别转头偎进刘香玉怀里,假借伤心以杜绝与林昆的接触。
林昆不以为意,笑笑便离开了。
“玉烟,妈还得安排福贵的后事,玉宁就交给你了,刚刚昆叔的话你也听见了,一步不离的看牢她。”刘香玉转头对蓝玉烟说道。
蓝福贵虽然是个小孩子,又死于非命,不必像喜寿老人那样大操大办,但是按着农村习惯,该有的渡灵法式还是不能免的。要不然会无法入轮回超生。
原本蓝玉烟对于这些封建迷信活动,是很不屑一顾的,但想想自己也不过一缕冤魂。得了阎王大赦才能重活一世。渡一渡也是好的,万一蓝福贵这祸害不得超生,岂不是死了还要祸害人间。
便应承下来,点头说:“妈,你去忙吧,玉宁交给我好了。”
却不成想这边刚把蓝福贵的后事安排妥当了,那一边就传来了周桂琴被找到的消息。
兴许是天热又泡了水的缘故,这一才一天一夜,周桂琴的尸体便高度腐烂,身上还有水底鱼咬石刮过的痕迹。
通身上下青白肿大胀,还有无数皮肉外翻的伤口,尤其是额头处,竟有碗口那么大,露出头骨,死状比蓝福贵还要吓人几分。
蓝玉烟原本是不想去看周桂琴的,却因为要陪着蓝玉宁只好来了。只是当看到周桂琴的尸体时,她蓦地觉得眼前阵阵放白光,仿似坠入冰窖,竟不自觉的通身颤抖。
周桂琴的脸与记忆深处的另一张脸不停的交替最后被记忆中的那张脸取代。
“不,不,不……”蓝玉烟手捧着头,喃喃自语着,“不,不!”
她抬脚便要往周桂琴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