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逊目光凌厉不带半点感情地看着眼前这具残败不堪的尸体,他想要尊重每一个人,可偏偏眼前这位完全就是一滩烂泥,此时身死也算回归山野滋养大地了。他抬手准备将老人抱出去安葬,拾安却突然清冷地问道:“你说他为什么要自尽?”
“我更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活到现在!”
拾安心间一颤明显被他的话惊到了,她没想到最应有情的邝逊竟然会说出如此蔑视生命的话来。她勉强笑了笑依旧柔声细语地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觉得他该死?”
“因为他活着根本没什么用!他以为躲在这里就可以避开幽冥岛的追杀吗?其实可笑之极!杀死他的人其实就是他自己!士可杀不可辱,他躲在这里苟且过活只会为他光辉的前半生留下不可磨灭的污点。”
“那易地而处,若你武功尽失,明知决战必是一死,也要正面迎敌吗?”
邝逊一怔,眉头一挑,随口答道:“我若是幽冥岛的人,知道他已经废物成了这般样子,根本就不屑于杀他!”
“若你的对手并不这么想呢?”拾安却满脸的严肃,好像这个境遇已经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
邝逊又是一愣,他不明白拾安为什么要如此纠结于这个老头,但还是凌然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我也会选择站着死去,绝不跪着苟活!”
拾安机械般地点了点头,这个答案她早就想到了,这也一定是邝逊的真心话。无忧少年总会将所遇到的一切都完美化,少年气就应该是宁折不屈。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淡淡地问道:“那如果另有牵绊呢?”
“牵绊?”
“比如爱人!”
邝逊眉头一皱,摇了摇头玩笑般回道:“天机阁不是类似于道观那种一个个追求清心寡欲的地方吗?他应该终身未娶吧!”
“我是说你!你的妻子或者爱人!总归是要等着你回家的吧?”
邝逊恍然抬头望着她,看着拾安的脸,心却痴了,半晌后幽幽叹道:“瑶华……她有我哥在!又怎么会等我回去?”
这句并非询问而是他在心中自嘲式的自我否认。
“那我呢?”拾安很想如是问,可终究话到嘴边却出不了口。一瞬间想起的人才会是心尖上的,旁人只会是客套的“其次”。
“任重道远啊!”她噘着嘴长叹了一声,在邝逊回神时瞥了他一眼,又指了指天机老人的尸体,催道:“先让他入土为安吧!”
二人简单埋葬了天机老人,一下子不知道该干什么了,邝逊才发觉单独跟拾安呆在一起时心里总会觉得怪怪的,尤其是此时她正用一种近乎花痴的眼神盯着他,好像他就是一盘刚刚出锅的菜,她都快流出哈喇子了。
邝逊有些拘谨,轻咳了一声,说道:“老头儿临死之前结结巴巴说的那句是……”
“是出去的路!”拾安轻快地回道,却在看到邝逊惊喜的眼神后马上泼了一盆冷水,很夸张地哀叹了一声:“可惜咱俩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
“这话什么意思?”
拾安拉着他回到了洞口,大青石依旧泰然屹立,拾安昂着头瞅着,恍然中觉得它像是块能够镇压一切妖魔鬼怪的灵石,如果幻化为人一定是正义凌然的那种,就好像自己身边的这位。想到这里,她回头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瞟了瞟邝逊,却正迎上他那浑然不知的眸子,不禁更添了几分懵懂有趣。
她抬脚踢了踢大青石,将她那没受伤的手一摊,冲邝逊努了努嘴,说道:“把它推开,下面就是出口!”
“推开?”邝逊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来回琢磨着她的话,实在没能从这句话里琢磨出另外的意思。他重重地凝着眉头问道:“你让我移山?”
“噗!”拾安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努力沉了沉气息,可眼波中依旧是止不住的兴奋,生硬无比的哀声一叹,道:“移不开啊!看来是一个都出不去喽!”这话刚说完,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反倒是像被人点中了笑穴。如果不是她的笑容实在纯真,一定会被认为是在嘲笑邝逊功夫粗浅,可这笑实在是太像发自内心的了。
邝逊被她搞得一头雾水,探身走近想看看她到底怎么了,却不想拾安猜出了他心中所想,连忙迎身上前,本就相隔不远的两人由于同一时间一并向彼此跨步而来,登时便面面相迎,四目相对处仅隔着半寸有余,亲昵之间呼吸相闻。邝逊心间一荡刚想避开,拾安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秀目如波不怀好意地笑道:“逊哥哥,你必须习惯这样!”
邝逊一怔,立即绯红了面庞,赶忙移开了身子。拾安瞧着他拘谨的样子格格一笑,故意高高地抬起一只脚作势要凑近他,果然他条件反射似的侧身一躲,这一下又逗的拾安连连大笑。
连着被这样玩闹,邝逊心下羞涩不已,从未有过的一种局促感让他只想赶快回避,可少年凌凌然的意气又让他还是装出一副冷冷的面孔,扭头便要走,拾安这才连忙上前拦住。她虽下定了决心保证不再笑了,可抬眼一瞧他有些委屈的眼神又忍不住笑了出来。邝逊彻底无奈了,抽身要走,拾安手下一急正扯动了受伤的半边肩膀,疼得她“哎呦!”一声,邝逊连忙回身查看,语带焦急地问道:“没事吧?”
拾安灵气逼人地摇了摇头,但邝逊还是很认真地检查了下树枝和绷带,确定没什么大碍后,很是严肃地说道:“玩随便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