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雪落仪涼,月冷河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墨千华结党营私,于太子府中私练五千水军,证据确凿。今废去墨千华太子之位,贬为五珠亲王,禁足东宫;三皇子墨千澜沉稳善察,封为七珠亲王,立为太子。钦此。”
墨千离回到离王府后便取出了袖中的薄纸,深青色的墨迹如蝶翼在白宣上翩翩绽放,仿佛点墨于水,清波成花。
“五哥,卿寒……在信中说了什么?”十四凑过脸来,目光才落到纸上,墨千离便一挥袖,将薄纸缓缓收于手中,淡淡回眸。
“是不是定情书!”十四仿若恍然大悟,自墨千离身后快速步到他身前。
墨千离剑目一扬,淡眉微蹙:“你说什么?”
十四望见墨千离眸中的凌光,瞬间一怔,却仍挡在墨千离身前:“那……是不是卿寒约你相见?”
墨千离淡淡看着十四,并不言语,只是凌光一闪,于案边拂袖坐下。
“是不是啊?”
“你觉得呢?”墨千离扬眉,执起白瓷清杯缓缓斟满,“昨日你见卿寒都说了些什么?”
十四一愣:“昨天……我……我只是问了卿寒她与九哥的相识……”十四抬眸轻看,正与墨千离的目光相撞,不由浑身一颤,“……真的,我什么都没说。”
墨千离端起白瓷茶杯,缓缓呷了一口:“那她怎么说?”
“她说……九哥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救了她,所以……”
十四言语未尽,却见墨千离的眉目忽然停顿,杯中清茶映出他深邃的容颜。
“五哥……?你……没事吧?”十四一顿,眉目轻蹙。
“没事。她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十四不由错愕:“也是九哥?”
墨千离摇头抿茶:“是柳遐。”
墨千离缓缓起身,走向厢房外,在十四耳边淡淡一语:“以后你要再敢在卿寒面前乱说话,便再也别回来了。”
墨千离语毕,面无表情,只拂袖转身而去,留下十四一人凝望他愈渐远去的背影。
十二月中,仪涼飞雪,吉日至。墨帝半月前便已下旨赐婚柳遐与墨璃笙,如今算来婚期已近。
墨璃笙当日清晨便起身与卿寒一道挑选金钗发饰,铜镜中的容色淡淡而高贵。待傍晚香檀木红帘花轿于公主府前缓缓停下时,墨璃笙已身披一袭珠花红衣自公主府而出,胭脂浓香缓缓传来。
卿寒身披一袭紫红披风,发丝精致服帖,于同时翻身上马伴行护轿。
此时的仪涼皇宫,数里红妆。卿寒随着花轿一路行至皇宫偏楼,只往里一望,便见楼中新烛红影,彩妆绕香,喜乐齐奏。
墨璃笙便在满空的红色月季花瓣中缓缓走入偏楼,一抹红纱轻轻罩着她的脸,迷迷糊糊地透过一丝烛光,乌黑头发上的发饰在烛光下泛出一涟金色。
香烟飘渺,灯烛辉煌。十四立于台旁,一袭红袍,只待墨璃笙步至高台。
“一拜天地!”
卿寒盘坐在席上轻轻屏息,侧目看向十四身边墨千离,却见墨千离目光淡淡,落在高台上微微下拜的柳遐与墨璃笙身上。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墨璃笙与柳遐对立站着,微微俯身。墨璃笙发丝上的金饰随着烛影晃动碰出一串灵动而饱满的玉音。
“入洞房!”
十四朗声高喊着,偏楼中的气氛在一刹那活跃起来。墨璃笙与柳遐很快便被簇拥着挤入了偏楼西侧的厢房,墨帝亦微微点头,身后新烛微摇,红影淡淡。
卿寒微微呼气,凤目再次微侧时,却发现墨千离的座席上却早已空缺。
卿寒一惊,心中微微一颤,料到墨千离定是预感到了不对。只一刹那停顿,卿寒便迅速起身步出偏楼,飞身上马朝离王府奔驰而去。
夜黑风高,月凄雪冷。
卿寒骑马飞奔至离王府时,夜幕已经渐深,离王府前的两名侍卫正在凄惨的月色下恍然躺在雪中,已然没有了气息。卿寒只一停顿,便翻身下马,猛一转身,迅速朝离王府后院走去。
夜幕凄深,月色如血,草木轻啸,凌光闪。
卿寒方才步至院前,便望见黑夜之中两抹凌光互相交锋,一抹淡如雪光,一抹却深得极蓝,伴着呼啸与阵阵剑花。
“五哥!”
“回去!”墨千离手执东留剑飞身跃闪,剑锋至处,石裂雪断。
卿寒立于院前遥望,冰冷的纤指已伸入袖中,紧握着微凉的南惜扇。但仿佛只是一念之间,卿寒的纤指便忽然一松,眉眼细微一顿。
忽然听闻剑锋划开衣服的凌音。卿寒一惊,纤指上的指甲已经深深嵌入肉中,但当她再次遥望之时,墨千离却蓦地飞身而来,将她护到一边的石柱后。
短匕贴着卿寒脸颊划过,斩断数根发丝,银光恍然没入一旁的积雪之中。卿寒回眸一视,却见刺客从屋檐上飞身而上,仓皇而逃。
“你怎么来了?”
卿寒眸中水光一闪,墨千离淡淡的容颜在她眼前竟那样的近,显露着十分英色。
“我……只是担心……”
墨千离闻言浅浅一笑,拂袖捡起雪中银光微闪的匕首,只看一眼便笑容微敛。
“是什么人?”卿寒从石柱后微微步出,看向墨千离。
墨千离不语,只是微微叹气,将匕首递给卿寒,负手身后。
卿寒取匕于手,抬眸轻轻看了一眼剑柄上的篆刻,心中便猛然一抽,呼吸刹那凝固。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