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给我?”老头胡子邋遢的脸上‘露’出惊愕之情,估计乞讨的人生中第一次遇到我这种人,随后忐忑地回应道,“百八十块吧,差不多我就歇息了,力气赶不上现在的乞讨后生了。”
我从兜里掏出钱包,‘抽’出一百块钱递过去:“这钱你拿着,算是我雇你的工钱了,来,坐下!”说着自己朝里靠了靠,拉着老头坐在了外座上。
老头的音响关了后,车厢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一些好奇的乘客朝我和叶子这边‘抽’来,想要探视下我让乞讨老头坐在旁边,是要搞什么名堂。
叶子扫视了下周围那些好奇的目光,对我的举动有些不满,用脚踢了踢我:“你干嘛呢,不知道这种人就是骗钱的吗?还给这么多是不是昏头了!”
乞讨老头被叶子这么一说,脸刷的一下红了,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将手里的一百块钱要要换给我,估计被一个小姑娘蔑视,自尊心多少有些受不了。
“你听着就行,回来我再跟你解释缘由。”我先是扬手制止了叶子的嘀咕,随后面向乞讨老头,拉着他重又坐下:“大爷您别生气,这钱你尽管收下好了,实不相瞒,我是有些事想要问你。”
“啥话?你不会是派出所的便衣吧?”老头有些紧张,坐立不安起来。
“当然不是,只不过看你兜里的报纸有些年头了,想借过来看一看,然后问你几句话而已,不知可以吗?”说着我指了指他的身侧。
乞讨老头愣了下,脸上浮现出伤悲的神情,随即将手里的搪瓷盆放下,‘抽’出兜里的报纸递给我:“随便看,看完之后只要还给我就行了。”
他的表情让我知道其中有故事,但先展开旧报纸翻开起来,发现有很多残缺的窟窿,并且是不知名的报社发行的,但还是能大致看懂火车坠崖的那片报道,读完之后心里有种惶恐的感觉,意识到也许先前梦里的经历并不单单是个梦,而是一种感应,或者灵魂的游历。
报纸上的内容很含糊,大体的意思是二十五年前的冬季,在青海境内的铁路上发生一起灾难,一辆普快火车窜出了轨道,坠进了山崖里,由于当时降雪严重,加之已近年关,给救援工作带来了困难,进展十分缓慢,十多天后才抵达出事地点。
参与救援的官兵对灾难场景感到震惊,因为二十节车厢有十九节全部浸入了湖水中,被冰封住了,只有末端的那一节横在岸边,很明显,如果还有人活下来的话,只会在那一节车厢里,但是锯开车厢‘门’后,里面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让那些久经沙场的官兵也一阵骇然。
那些熙熙攘攘回家过年的乘客们,全部变成了一具具森森白骨,唯一剩下的皮‘肉’就是脸上的眼珠子——那些怒目圆睁的白‘色’眼珠子,在被割去‘肉’的眼眶里晃动着,诉说着怨恨和痛苦,地板上凝结着暗红‘色’的冰层,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殷红的血冒了出来,沾染到鞋子上。
很明显,车厢的‘门’打不开,里面的人没了吃的,相互间开始了最原始的蚕食本能,难以想象,上百个人的残杀是如何上演的,那些吃人和被吃的人,心里一定承受着巨大的折磨。当时的救援队长发现了一个诡异的情况,按道理说,车上不可能全是尸骸,一定有一个相对完整的尸体留了下来,那个人是最后的赢家,即便饿死了也会有躯体,但是很遗憾,搜寻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那个人……
那个年代,那种全国人民沉浸在‘春’节的祥和情景下,这件事被低调处理了,最后的结论是全部罹难,但官方并未公布详情。
杂牌报纸上的内容基本就是这些,看完之后我闭目思索起来,想要将这件事与梦中的经历对上号,但是却不能,或者说始终不愿意相信,梦里的经历会是那场灾难的后续。
收起心里的惶恐和不安,我盯视和乞讨老头:“大爷,十五年前的报纸你为何会保留至今,是不是……那个没有被找到的躯体、最后活下来的人,是你?”
“不是!”老头坚定地摇摇头:“火车上的尸骸确实比售卖的票数少了一个人,那个被军官怀疑的幸存者,其实最大的可能就是我儿子,只有他的骸骨没有被找到!之所以这么多年来带着这张报纸,是因为每次读到上面的内容,就会觉得儿子没死,我还有点盼头。”
“你在火车上乞讨,不全是为了生活,还想多有些对儿子怀念吧?”我轻声询问了句。
“是的,我总有一种感觉,儿子没死,还能够在列车上见他一面。”说着老头拿出一张黑白的照片,上面是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长得很俊秀,尤其是那张脸,非常的白,就像我梦里的见到的那个男子,差点留下我和叶子‘性’命的那个男子。
我深吸口气,让自己的不安心平静下来,对乞讨老头劝道:“还是离开铁路吧,否则你会一直活在痛苦的回忆中,如果你儿子没死,他一定会去家里找你的,如果……万一他不在了,你这样搭上自己的后半生在车上乞讨,不值得。”
“后生啊,谢谢你,我也想过回去,但是却心有不甘,所以能坚持一天是一天,知道走不动了,没人施舍的时候,我就再回家。”说完站起身,蹒跚地走了,没有再打开音响唱歌乞讨。
车厢里那些窥视的乘客很失望,大抵是没料到老头只坐了一会就离开了,没有出现他们期望的那种认亲或者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