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叔琬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一身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本事,会因为捉襟见肘太过难堪的生计,不得已在自己家里的药庐里做女子用的香粉膏子。
他从前是最看不起这些的,长安街上那些叫卖的脂粉郎,一个个长得油头粉面的,想不到有一天,他自己会沦落到跟这些少爷们抢生意。
魏叔琬虽是这般想着的,可手下的活儿却不曾马虎,就算是做脂粉膏子,他也要做这条街上最靓的脂粉膏子。
魏叔琬在幽州无极山巅上是接触过这类方子的,有些脂粉膏子的药方有祛疤的效用。以往他在山上采药,被松针或毒草划伤,就先用大蓟裹着艾草包扎伤口去除毒性,待伤口结痂之后,涂上千金方再作祛疤之用。
这千金方就是女子们常说的悦容方,以芦荟和蛋清为主,混入珍珠粉,研磨而成的软膏。通常在洁面之后用作润肤祛疤,颇有效果。
现下把悦容方改良一下,再加入一味清香怡人的花莱草,整个软膏盒子一打开,便有清新的味道。花莱草本身就有止血杀菌的作用,老少咸宜。
魏叔琬按照从前调配千金方的比例,又配制了两道杏仁洁面膏和玉龙润肤膏。这些都是医书典籍里有过记载的,草本膏子少见,能有耐心配制出来的医者不多。
魏叔琬把杏仁洁面膏和玉龙润肤膏混在一起,重新研磨成软膏,整个膏子配制成后,即可用于洁面,也有滋养肌肤之效。
魏叔琬做完五组膏子,已经到了戌时,他多做出了一组,又拿了一瓶魏叔瑜制成的精油,用包裹一裹,送去给了裴氏。
夜既深,裴氏已在镜前梳发准备休息,魏征坐在案前看书。夫妻二人听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正是魏叔琬,说有膏子送给裴氏。
魏氏夫妇知道他们这个儿子一向喜欢研究,总是忘记了时间,也不能责怪他没有分寸,这么晚了还来扰民。
魏征放下书去给魏叔琬开门,见到魏叔琬手里拿着的包裹,接了过来,“叔琬,现下已经是戌时三刻了,你早些休息。你的孝心爹娘都知道了。”
魏征说完就关上了门,魏叔琬站在门前,手里空落落的,动作有些僵硬,片刻,他缓缓垂下了手。
无论什么时候,不管他做什么,怎么做,永远都得不到父亲的赞赏和关注。
就像他远赴幽州学医,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学医可以救小四,父母却认为他不孝顺。为什么父母可以和他的观点总是这么相去甚远。
魏叔琬垂着头,屋内的烛光骤然熄灭,他愣在那里。
身后传来了一声清凉软音:“二哥。”
魏叔琬转过头去,看到小四光着脚身上穿着单薄的里衣,只披了一件斗篷,手里拿着一盏灯笼,微弱的灯光在浓重的夜色下,渺小又孱弱。好像风一吹,就能灭了。
“四儿,怎么出来了。穿得这么少,冻坏了怎么办?”魏叔琬连忙擦干净眼里渗出来的一滴泪水,一把抱起魏叔瑜就往他房间走去。
“二哥,我出来撒尿。看见药庐还没熄灯,过去一看你不在,我知道你的脾气,有什么好东西肯定都给娘送去了。这才过去找你的。”魏叔瑜轻轻地说道,手上环住魏叔琬的脖子。
“好了,臭小子,回去睡觉。”魏叔琬把他放到了房间的榻上,转头才看到魏叔瑜书案上已经写好了几个大字。
“开业促销:神仙浣颜膏,珍珠玉女粉,金桂香薰精油,三两一套。”
魏叔琬走近书案,拿起来仔细瞧了瞧,这是现染的红纸,墨迹未干,可笔锋苍劲有力,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十岁孩童的笔迹。
何况魏叔瑜还久病缠身,这实在是令人称奇。
“小四的字越发漂亮了,比你前几年写的好多了。既然你已经给二哥写好,那我明日便带去医庐。”魏叔琬收好了笔墨,与魏叔瑜说道,“你以后可不能光脚乱跑,知道吗?你身子骨这么弱,哪怕是正常人也不能乱来。”
“二哥,明日带我去吧。我怕你到时候一个人忙不过来。”魏叔瑜说道。
魏叔琬摇摇头,不能让小四出门,爹娘是不准的。
魏叔瑜长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哎,劳累了一天,这点要求都不满足你这个亲弟弟。”
“好了小子,晚上我回来给你带胡饼和鮓肉吃,你要听爹娘的话。”魏叔琬说罢,准备离开,魏叔瑜拉着他的袖子,小声跟他说了几句话。
魏叔琬听后怔了片刻,魏叔瑜问他记住了没,他点了点头。
真是奇也怪哉,小四是从哪里听来这种话?魏叔琬想不清楚,不过还是把魏叔瑜教他说的话,一一记了下来。
翌日,长安医庐。
喧闹的长安街上如往常一样,人群熙熙攘攘,只不过这次,人们都集中在了长安医庐这里,医庐前传来了紧锣密鼓的鸣叫声。
一个锣者一个鼓者完成了工作便退下了。
魏叔琬从医庐内推开门出来,拱手向长安行人行礼说道,“今日医庐开业,凡入内诊病者诊金免费药材九折,同时医庐今日还有开业促销活动,五组神仙玉女膏,先到先得,具体使用方法可以咨询在下。”
魏叔琬说罢指了指门前贴着的红纸笔墨,便进入了医庐。行人们开始围在门前指指点点,你吵我嚷的议论起来。
片刻,一个身穿花衫宽袖罗裙的姑娘走了进来,她扭动着腰肢一摇一摆地走到了医庐的屏风后。
“哎哟,小哥。我呀,肚子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