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叔琬拉着魏叔瑜从地面上起身,将他扶往内室,魏叔瑜偷偷地掐了一下魏叔琬的胳膊。
这个小动作之下,魏叔琬便知道魏叔瑜是装的了,脸上的愠色渐轻,无奈地剜了魏叔瑜一眼。
魏叔琬现下不知如何是好,左右为难,长孙无忌人已经被拦下了,可小四又是装作发病,如此可真是要理亏了。
魏叔瑜拉了拉魏叔琬的衣袖,在他手上写了几个字,魏叔琬见他写了“酸枣仁”三个字,心下便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魏叔琬装作仍然愠怒,气冲冲地跑到药案前,抓了一把酸枣仁,放到炉子里开始熬煮。
长孙无忌早就听说魏征家的老四体格不好,经常用酸枣仁入药吊着,如今一看怕是真的发病了。
他本来与魏征同朝为官,敬他是一位良臣,来到长安城北宣旨请李善人在陛下诞辰之日献粥,没想到竟听闻魏征的儿子在城东开了医庐,却做起了生意,价格还如此之贵。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魏征自己拿了月俸便分给穷人,怎么教导出来的儿子,却只会拿百姓的钱放到自己的腰包里?
长孙无忌暗自腹诽,魏征教子不善,他便要给医庐那小子一个好瞧的,最多是让他停了生意。没想到过来竟然被魏征的另一个儿子咬了,现下如此尴尬境地,竟不知该当如何。
“小子莫生气,若不是你弟弟非要拦我,也无需受罪。”长孙无忌率先开口,试探着魏叔琬的想法。
魏叔琬冷笑一声,“大人已经是吏部尚书,皇后的亲兄长,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们兄弟做的是正经生意,与人交易也是双方互愿,从不曾强买强卖。大人是看我们生意做得好,红了眼?还是大人想搜刮民脂民膏,却求而不得呢?”
魏叔琬说的话掷地有声,颇有力度。
长孙无忌从不曾想自己会被污成这样,不过是双方观点不同而已,却被诬陷成心怀贪念,真是气煞人也。
“行医便是行医,经商便是经商,岂能混到一起?若不是看在你尚有医术的份上,本官早就与刑部一纸诉状抄了你这医庐!本官已是仁至义尽,看在魏征的面子上,不与他的儿子计较,你竟说本官不许你赚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何等妄言,何等妄言啊!”长孙无忌的鼻子都气歪了。
“大人是清者自清还是恼羞成怒,只有大人心里一清二楚!”魏叔琬一句不让。
“我家小四如今已被你推倒在地,卧床不起,你如何再为自己分辩!伤了我弟弟的命,便是十个尚书大人也不能相提并论!”魏叔琬煎好了酸枣羹,拿进内室给魏叔瑜。
魏叔瑜知道二哥不是强硬的人,如此这般强求他是要他为难了。魏叔瑜轻轻地拍了拍魏叔琬的手,接过了酸枣羹,思量片刻饮了下去。
只有真的喝了酸枣羹,才能彻底唬住长孙无忌那个老狐狸。魏叔瑜喝净之后,抬手搭在魏叔琬肩膀上,一步一步走出了内室。
“大人,我这碗酸枣羹就记在你账上了。”魏叔瑜装作虚弱无力地说道。
长孙无忌闻到淡淡的酸枣香,知道魏叔瑜是真的都喝下去了,看着他这般虚弱的模样,却还来跟自己争辩。真是像极了魏征那个乡巴佬。
“不过几十文钱,本官竟栽在这儿了,好个黄毛小子。”长孙无忌掏出了荷包,把刚才的诊金和药钱也一并付了,继而说道,“多了,就当是我送的。省得我在落下个不体恤幼童的名声。”
“长孙大人真是讲信义啊。可知同为陛下臣子,除了信义,更重要的是尊重二字。长孙大人开口闭口直呼我父亲的名讳,即便是四品秘书丞已入不了大人的眼,何况像咱们这样平民百姓。于大人来说,更是不值一提。”魏叔瑜走到药案前,收起长孙无忌给的钱,一字一顿地说道,“今日,只需大人说一句,我长孙无忌错了,我这个幼童便不与大人计较了。”
长孙无忌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无可奈何,他一向高傲,又岂肯为人折辱,可眼下自己有把柄在对方手里,不得不跟对方低头。
“哼,无知幼童,本官纵是向你认错又如何,你敢受吗?”长孙无忌掐着腰问道。
“大人敢说我就敢受,有何不可?”魏叔瑜步步紧逼。
长孙无忌迫于压力,他未曾想到一个十岁幼童会有这么强大的气场,更不敢直视魏叔瑜的眼睛。
“本官错了,本官错了!”
长孙无忌连着喊了两声,喊完之后闭上了眼睛,握紧了拳头,气得发抖。
素素在一旁端着锦盒目瞪口呆,不由得往魏叔琬身边靠近。
魏叔瑜打开了医庐的大门,做出请的姿势,长孙无忌脸色铁青的带着治疗便秘的药离开了。
门口的老乞丐带着粥碗正好敢来,看着长孙无忌吹胡子瞪眼地离开医庐,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不由得低下头去。
待长孙无忌已离了有数十步,老乞丐才拉着小屁孩进医庐,他吞了吞口水,指了指长孙无忌离去的方向,“这……这不是刚才在城北李大善人家门口宣旨的长孙大人吗?怎么,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没啥,便秘,被屎憋的。”魏叔瑜笑着答道。
“宣旨?宣得什么旨?”素素问道。
老乞丐说道,“昨日长乐公主刚走,今天这献粥的旨意就下来了。我从李大善人门前领粥的时候,还听见他家李夫人跟隔壁醋罐钱家的说呢,自己家的也是御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