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高悬,百花俱眠。
谢景迟突然觉得这样的夜晚有些太过凄寒,任谁看了都会难过,可他们却要在这样的夜里办什么宴会,一群心口不一的人,假意欢笑。本就是那样虚假的情意,在这样的夜晚中,看起来更加易碎。
“嗯,我等韫玉回来了,就回去。”谢景迟垂看着桌面,桌子是大理石的桌子,上面有着一些天然而成的纹路,谢景迟顺着那些纹路看着,也算是找点儿事做,让自己不那么的拘束。
姬无涯开口又说:“你放心,之前的事我不会提的,没有其他人会知道你曾在荣王府待过。”
谢景迟鬼使神差般地开口说:“可我知道啊,我知道的……”
姬无涯转身看着谢景迟道:“别担心,你就假装不知道就好了。除了一些必要的宴会,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除了类似于中秋家宴的宴席,他们确实没有再多的名目可以见面,谢景迟低下头,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划过,一阵清苦的香气扑入鼻息,谢景迟心道,又起风了。亭中沉默良久,谢景迟低眉开口道:“你之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么?”
姬无涯自然是明白她指的是哪些,只是如今看来,都是些轻狂之言,未曾审清形式,只自顾叹道:“我该知道的,你是那样的喜欢他,为了嫁给他甚至不惜和家中决裂,如今在他身边,又怎能不爱他。先前那些话是我僭越了,你只当未曾听过便是。”
回到了他的身边,在将来要为他生儿育女。从京郊乱葬岗到河池郡安州城,再从安州城到荣王府,这几个月的回忆只当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各居其位,再无瓜葛。姬无涯微笑着转身,看着坐在桌旁抬着脸看向自己的谢景迟,又说:“若是你还担心些什么,之后我尽量避开你的所在就是。”
谢景迟木讷地微微摇了摇头,双手撑着桌子站起身,似是有些委屈地望着姬无涯,开口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喜欢就喜欢,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你这是在耍我的么?”
姬无涯愣在原处,看着有些嗔怒的谢景迟,一时说不出话来。
谢景迟走向姬无涯,有些生气地看着他:“怎么了?现在听说你爹要给你选个老婆,就高兴的想要把自己以前说过的话忘掉吗?我跟你说,我很瞧不起你们这种人的,一开始想追不敢追,表白都磨磨唧唧的,表完白现没有回应就迅地另觅新欢了,几个意思啊?”
谢景迟在姬无涯身前站定,抬起头,盯着姬无涯说道:“我就问你,如果我现在说答应你,想和你在一起,你会不会带着我走掉,江湖之大,四海为家,不管什么皇家帝王?”
天上的星星眨了眨眼,一声又一声的击掌声有节律地响起,谢景迟猛然回头,却不知裕王何时已经站在了亭中,距离自己不过两三米的距离,裕王带着笑意道:“原是华庭夜会,我倒是扰了二位的雅兴。”
谢景迟心里一慌,姬无涯也是面着笑意,当即回答说:“三哥好功夫,到这里我竟是未曾现。游园之时现三嫂独自在亭中闲思,便来先聊两句,三哥可莫要误会了。”
裕王走近拉扯了两下谢景迟,将人拉到身边,与姬无涯四目相对,薄唇勾起,开合间带着细微的怒意。“现下也无旁人,自然不用说些虚假言辞,本王只想问问本王的六弟,本王从你府上带回王妃一个多月,她却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这是怎么一回事。”
姬无涯心中惊了片刻,目光略微扫了扫谢景迟,谢景迟此刻正挣扯着裕王的束缚。
先前听到谢景迟有孕时,姬无涯心中有些煎熬,油锅热了又凉,凉了又热,自己的一颗心就放在那上面,反复地被煎烤。可如今裕王的话,却让心底吹来一股凉风。
自己对谢景迟,向来以礼待之,最亲密的一次接触,也不过是她沐浴时体力不支,自己还是蒙眼将人带出浴室。可听裕王话中之意,是想将谢景迟有喜一事推到自己身上。
能让他有此行为,认定谢景迟腹中孩子是自己的,也就意味着从谢景迟回到裕王府之后,裕王并没有碰过她,那么有孕一事必定是假的,才会让裕王如此信誓旦旦的前来指责,既然如此……
姬无涯将眉头蹙起,迟迟地开口道:“既然如此,三哥不如直白地讲一讲,要我做些什么,才能保她无忧。”
既然裕王想要迫使谢景迟假孕,将此事推到自己身上,那不如将计就计,还能保得谢景迟之后安稳。姬无涯说完之后,深深地看了谢景迟一眼,谢景迟立在原处,亦是盯着姬无涯,两人目光相接,谢景迟不知刚刚那几句话究竟生了什么,但也大致有所推测。
难道裕王想把这个假孩子,安给姬无涯?自己给自己戴一顶绿帽子?这个人的心理有点儿强大啊,如果他知道自己跟姬无涯根本没什么,还处于非常暧昧地时期,小手都没有主动牵过,唯一的进展是姬无涯的一次表白,还被自己拒绝了。
虽然现在有点儿后悔的想答应。
但是,两个人,真的,什么,都,没有,生。
裕王温和一笑,将谢景迟推到一边,击掌道:“还是六弟有担当,让本王刮目相看。六弟既然开口,那本王也不绕弯子了,谢太傅素来不喜本王,本王觉着谢太傅是本王的岳丈,怎样也不能惹他不悦,于是想着若是晚娘有孕,得一外孙,想必岳丈也十分欢喜,这个孩子,本王是会留下,也不会有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