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的柏院这边此时却是正热闹地紧。
几个少爷全都回来了,冷冷清清的柏院一下子就变得生气勃勃了起来。
“少爷”“少爷”地叫唤声不停地响起。
丫头们的身影到处奔跑忙碌着,一会儿两个丫头迎面碰上了,一个说你别挡我的路,我要干几年把五爷爱吃的梨花糕拿过去了,另一个说,六爷最是爱干净不过了,我要去给他打净面的水哩。两个丫头争来争去不肯让,这时,一个妈妈却硬是以极为彪悍的气势,势不可挡地从中间穿了过去,双泪盈眶。
这却是四爷红俊才的乳娘。
本来红家是不养乳娘的,红老太太觉得许多乳娘仗着奶大府里哥儿姐儿的情分,狐假虎威,在下人里作威作福。
这也就罢了,不过是小事。
还有的仗着有些主母庶务繁忙,没有太多时间和小主子相处,小主子反而和奶大他的乳母更亲一些,竟起了歹毒的心思,离间母子、母女间的感情;更甚者,等小主子长大了,竟挑唆小主子把亲母抛在一边,反把她这个乳母当成了真正的母亲对待,弄得人伦尊卑不分。
更还有些乳母本身人品就不太好,受了主母的气,或过于宠溺小主子的,就或有心或无心地把小主子教坏了……
总之,后患无穷。
因此,红府的哥儿小姐断奶都早,并且一断奶,就都将乳母奉送一笔丰厚的银子出府,从此无事向来再不许上门的。
只这徐妈妈却是个例外。
说起来她是个可怜人,奶大了四爷,家里的孩子却出天花死了,丈夫、婆婆本来身体就不好,受了这个打击,也先后过世,就剩下她一个孤家寡人。
二太太看她可怜,又是打从心里疼爱四爷的,人品也好,就向老太太求了情,留了下来。这徐妈妈是看着二房几个少爷长大的,个个疼的跟眼里的珠子似的,而几个少爷也都十分喜欢她,与她感情极好。
几个爷们后来大了常年在外读书也不在家,二太太就让她搬来了柏院,也免得她寂寞。
她本来是在和个叫翠儿的小丫头说话,年纪大了就更喜欢小孩子,后来一听说几个爷们回来了,也忘了风湿腿疼,立马跑了过来,还撞歪了两个娇俏丫头。
两个丫头一个叫着“我的糕”,一个叫着“我的水”,但徐妈妈哪听得到,早跑远了。远远地听到她欢喜的声音传来。
“四爷、五爷、六爷,你们可终于回来啦!”
两个丫头哪敢跟奶大了四爷,看着五爷、六爷、七爷长大的徐妈妈计较,只能自认倒霉地重新弄过了。
只这一会儿工夫,徐妈妈就已经到了二太太屋子里,和回来的少爷们见着了面,俱是欢喜无限。
她看看这个,说:“四爷,你瘦了”。
又瞧瞧那个,说:“五爷,你瘦了。”
再看看那个,又说:“六爷,你也瘦了。”
相同的话,本来是有些好笑的。可是她满眼的心疼,真挚无比的语气,却让人笑不出来,反而有些心酸。
五爷红俊人性子最是体贴,就上前抱住了徐妈妈,给她擦着泪,温柔道:“好了,有妈妈在,瘦了给我们补回来就是了。别哭了,把眼睛哭坏了,就不能给我做鞋子了,我们同窗都说,妈妈做的鞋子好看极了呢。”
从小到大,徐妈妈都是亲手给他们做衣裳缝袜子做鞋子,这两年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使了,兄弟几个劝了又劝,才只做鞋子。
四爷红俊才、六爷红俊好两个,虽个性不像红俊人那般亲人,也一个含笑,一个默默地看着徐妈妈,眼神十分亲近。
二太太见了,不禁有些羡慕。
她同几个儿子关系也是好的,可是,丈夫一年有大半的时间不在,她怕惯坏了孩子,不免就严厉了些。
长此以往,几个儿子对她就很有些敬畏,却是不比和徐妈妈这般亲密。
徐妈妈这时突然发觉少了一个,就问:“七爷呢?怎么不见?”
这一说起,几个爷们就都有些不自在,小七说马上就来,怎么还没有来?几个人就用眼尾偷觑二太太。
徐妈妈给五爷悄悄一掐手心,也猜到红俊杰可能去了哪里,顿时醒悟了过来,心里暗叫自个儿是老糊涂了,却已是来不及了。
果见,二太太的脸立马就阴了下来。
二太太的母亲,当初是受了小妾的毒害死的,所以,她在闺中的时候,就发了重誓,这辈子,只嫁愿意守着她一人过一辈子的男人。要不然,宁愿不嫁,当姑子去。
如果不是这个条件吓跑了众多求亲者,以二太太这个出身于世宦之家长房的嫡长女,是轮不到红家的二老爷的。
老太太看中了二太太的人品和家世,替二老爷求娶了二太太,两人也算是夫妻和睦、相敬如宾了。
谁晓得会跳出红三的娘这一桩事出来。
虽然二老爷并没有纳妾的心思,可到底是二太太心里的一道梗。偏七爷却硬是同那红三好的蜜里调油似的,每回一有时间就往她那里窜。
往常倒也罢了,但,这好久没回来,竟也先去看了她。
气氛就有些凝固。
就在这时,爽朗的声音传来
“娘,我回来了。”
红俊杰撩了帘子,大踏步地进来,跪在地上,砰砰砰给二太太磕了三个响头,大礼参拜了,这才起来。就见其他几个兄长就给他丢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而二太太脸上不见一丝笑意,阴着脸就问:“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