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提出要卖自家的田,不是严衡心血来潮,而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解决目前危机办法。
严衡这些日子并非是没心没肺的活着,他也在分析自己家该如何壮大。
他知道如今自己严家还能生存在大明朝,是因为有两个资本。
一个是父亲的功名,一个是自家祖宗留下的五十多亩良田。
父亲的功名是一家政治生活的保障,避免被所有人夺走家产的保障。
而这五十亩良田虽然荒着,却是自家的经济保障,即便父亲科举失败,一家人也还能做到耕读传家。
但这两个资本是息息相关的,而且这里面,最重要的显然是父亲的功名。
一旦自己父亲的功名没了,自家五十亩田在这个土地兼并为主要趋势的小农经济社会里是必然保不住的。
丛林法则,弱者握有财富从来不是件好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既然父亲的功名一旦不保,自家的五十亩良田外加上六七十亩山地肯定不保。
如此,倒不如趁着这个资本还在自己手里,先提前抛售出去,换取一个好价钱。
现在欧阳进应该还不知道自家堂兄和族人有要夺自家田产的事,若不然他肯定直接就去在找自家堂兄要瓜分利益了。
严衡心想干脆趁着他还不知道直接将田卖给他,欧阳进不知道自家田产保不住,也就不会故意压价,或许只会认为自己一个年轻少年做事急躁,因见父亲下狱而急于卖田换钱救人而已。
欧阳进此时的确是这么想的,在听了严衡要卖自家的田以后,他下意识的认为应该是自己刚才的法刺激到开始懂事的他想靠自己去救父亲,便不由得问道:“怎么突然提这事,这变卖田产可不是小事。”
“世叔听小侄说,不是小侄不知变卖田产的轻重,而是为人子者不能坐视家父身陷囹圄啊!
虽说世叔和伯父会帮着想办法,但小侄知道世叔家里也不容易,伯父如今因为堂兄娶媳妇和小侄生病也花了不少钱,如今怎么能还好意思麻烦你们两家。
再加上,家父素来清高,不理农事,如今几十亩田也是白放着,如今家父遇难,不如变换钱财救家父于危难之中,至于变卖祖产得罪列祖列宗一事也是实属无奈,而且也都是小侄一人之事,由小侄一任承担就是,还望世叔体谅!”
严衡说着就瞅了欧阳进一眼,见有所意动,干脆狠狠挤出了几颗泪来,然后作势要跪下求他。
江西素来是多山之地,分宜更是以山地与丘陵为主,只有袁河沿岸有少量便于灌溉的好田,所以尽管粮长之制造成田价历年下跌,但在这一带田还是很贵也很抢手的。
而且,欧阳进作为县里的典吏,家中也有中举人进士的亲戚,也就更不用担心田亩多了会有粮长之役。
更何况,欧阳进这些年来因为做典吏也积攒了不少家资,这年头,人一旦赚了钱都是想买房置地的,欧阳进也不例外,他其实老早就像多买些好田好地来好留给子孙,但如今的县令对豪强并地卡的比较严,他也就不敢太过放肆。
如今严衡要卖田,他也有些意动,虽然严准这几十亩田荒着,但的确是上等好田,要是自己得到,肯定能得到不少进益。
欧阳进忙扶住了严衡,叹了口气:“可怜的儿啊,也正如你所说,你世叔家的确不容易,既然你有此心,自然是好的,不过这卖田地一事,你自己能做主?你伯父不会没有意见?”
“小侄乃家中长子,如今父亲不在,小侄自然能做主,而且也是为了救自己父亲,合乎孝道,自然是合情合理的,只要世叔别欺负小侄年幼,故意压价,自己伯父自然无话可说”,严衡忙拱手道。
“胡说!”
欧阳进顿喝了严衡一声,把桌子一拍,义正言辞道:
“你竟如此想你世叔,若不是看在你父亲面上,早把你打得皮开肉绽,你我两家是世交,做世叔的怎么能让你吃亏;
如今你也别说卖田卖地的,搞得好像很凄惨一样,你且把你家的田契地契拿来,就当做抵押给世叔,世叔再以这些田契地契去抵押些银两来给你,也不必分几等田几等地,全当做一等好田的市价来,你们以后做了官发了家,直接带银子来世叔这里赎回去就是,明白吗!”
严衡暗暗一笑,想买我家的田地明说就是,干嘛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不愧是在县衙做官的,也罢,这也算是照顾我的面子,毕竟直接说是变卖祖产的确不利于自己的名声。
“多谢世叔照顾,小侄无以为报,他日定当结草衔环”,
严衡故作很感动地向欧阳进行了礼,就把家里的田契地契拿了来,交给了欧阳进。
而欧阳进倒也厉害,直接口算就算出来价格:“一共五十三亩上等好田,六十二亩好地,合算九百两银子,我今日刚好身上还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就先给你,明日再让我管家给你送剩下的四百两银子,我先给你写个借据,我这里还有一两三钱的散碎的银子,也给你,算额外的,你兄弟俩以后得吃饭不是!”
严衡不得不感叹,人其实还不是那么自私,在得了好处后还是会表达一下善意的,欧阳进好歹额外给点钱,也算是比较有良心的。
既然人家欧阳进表达善意,他也投之以桃李,忙作揖:“世叔仁义!”
拿过银票就伸出双手来,嘿嘿一笑,要找欧阳进要那散碎银子。
欧阳进不由得一笑,把钱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