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珵含着那颗糖丸,腮帮子鼓鼓的。
我从那袋药包里找出了外敷的伤药,随后便解开了缠着他骨折的右胳膊的吊布。
“傻珵,还好我以前在医馆里学过,你就放心吧。”我不自觉摸了鼻子。
每次一心虚就想去摸鼻子。
那时候在医馆,我当了一个星期的学徒,后来终于上手给一个胳膊骨折的病患包扎,结果被赶出来了。
那个病患说我把他的大胳膊跟脖子缠在了一起,疼得嗷嗷叫,当着我师父的面给我一顿批评。
是以嘴上虽信誓旦旦,我心里却还挺忐忑的。
“你,你要是疼就叫出来。”手里拿着的白色吊布微微有点儿颤抖,我先垫在郁珵胳膊下面,两手提着两头拉了个“v”字,才小心地在他脖子后面打了个结。
“呼——”
“好了?”
“好了。”,我顿了顿,“疼么?”
他好像还真认真地回忆了番,“不疼。”
我弯下腰去看他的表情——眉毛舒展,微张了嘴。
“真的,他们下手才更疼。”
四目相对时,他又补充了句。
眼里有星星。
“来,傻珵,我教教你'不疼'和'比起其他的更不疼'的区别。”
“……”
处理完了一切差不多也就要睡觉了,我这房子当初建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还能迎来它的小主人,但虽简陋还是有个空房间的,里面堆着各种不用的杂物。
主要堆的是当柴火烧的枯树枝。
不过现在也有些苦恼——闲的么?当初怎么不把柴火摞在外面呢?
又一拍脑袋——
好像是因为怕被雨淋潮了。
“你困了吗?去睡觉吧?”
郁珵从刚才开始就没怎么说话,他的头一点一点的,嘴巴也微微张开了,可能是被我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垂下去的脑袋霎时间抬了起来,眼皮半耷拉着,迷迷糊糊地应了我一声:
“啊?”声音也黏黏的,似是张不开嘴。
我牵着他的左手就站了起来,缓缓道:“走吧,去睡觉吧。”
郁珵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乖乖任我牵着。
里屋里有两床被子,是为了应付冬天准备的。秋天晚上也不算太冷,一床也足够了。
“去床上躺着。”我走到床边抱了一床浅绿的被子就转身出去,发现没地方搁,只能暂时放在了木桌子上。
回来时看到郁珵就直直地倒在了床上,脚翘在床沿边缘,鞋也没脱,被子也没盖。
“唉。”叹了口气,我弯腰扒拉下他两只鞋子,并齐了放在墙角。
以前我在天上的时候,是个谁都不认识也叫不出名字的芝麻小官。
如今真可以说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一品丫鬟了。
地位看似有些提升,可这做的差事怎么不升反降了呢?
一边想着,我一边把靠墙的被子抖开盖在了傻珵身上,掖下两边的被角,看他嘴被遮住了,又把被子往下拉了拉。
“娘。”郁珵眼睛闭着,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声。
“这儿没你娘,只有我,爱叫不叫。”我赌气似的小声地嘟囔了句。
“我今天见到个姐姐。”
等我从里屋出来刚把门掩了一半儿时,突然隐隐约约听到这么一句。
“养个孩子真是不容易。”我又轻轻合上了门。
出来之后我就直奔那个放杂物的屋子,里面真是堆满了枯树枝,我从没想过这屋子除了放枯树枝还能发挥它屋生更大的价值,是以见到枯树枝就往里塞,见到就往里塞。
现在都没有下脚的地儿了。
挽起袖子后,便先把靠近门边的树枝收拢到一起,才双手合抱着出了门,贴着大门右侧的墙壁放了下来。
然后就是一段漫长的……
往返,进出。
等终于腾出个可以睡下我的空间时已经二更天了,我用布擦了两张荡了灰的桌子,拼在一起,做了个简易的床板儿,便把被子抱过来铺了上去。
真是……
多亏了这指甲盖儿大的微末仙力啊。
蚊子再小也是肉,仙力再弱也是仙啊。
不然我现在可能早就睡死过去了……
又烧上水洗了个简易的澡,这才终于如愿以偿地缩进了被窝里。
躺在床上的时候不由想到:
我现在的地位何止不升反降啊,怕是就连以前经常赶的未开智的鸟儿都不如。
* * *
“你怎么看上去没精打采的?行不行啊?”问话的是常在木棚子里说故事的小六,他背有点儿驼,穿着一件蓝色长褂,头发却是拿头巾包起来的,嘴角下边长了个醒目的黑痣,配上一个附庸风雅的折扇,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行,当然行啊。”我说这话时本来想语气激昂一点儿的,可没忍住打了个打哈欠。
昨晚就睡了不到三个时辰,今天还得早起去给郁珵买包子,搁在桌上怕他醒时又放凉了,专门找了个碗罩了起来。
然后紧赶慢赶地来这儿说故事赚银子。
实在是有点儿疲惫了。
“说起来,你知不知道大家最近都在传……”
小六一脸神秘地打开了折扇,遮着嘴,凑到我跟前小声地说了这句不明不白的话。
“传什么?”我不是很感兴趣,只盼着等会儿能遇上些个慷慨点儿的客人,让我能早点儿收工回家补眠。
“兰珠啊,兰珠!”他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额头上现出了三道抬头纹,“街上都传得沸沸扬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