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阁老如此看待锦衣卫这让我很痛心,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关系到身家性命怎么着也得挣扎一番,因此顾某还得劳烦王公公勘验一番,确认这些供状的供词是否是他们本人亲自书写并画押,同时确认这些人身上可有半分严刑逼供的伤痕,咱们右上所兄弟虽然做的是监察百官的活计,可也不能凭空让人污了清白。”
王体乾一怔,小兔崽子思虑如此严密,他要搞死方阁老的心思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了,后生可畏啊,既然顾子轩敢如此表态,那就证明他得到这些供状的时候定然不曾对这些人施加酷刑了。
东厂已经连续好多年蝉联大明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先进工作单位,可要像右上所这般不让嫌犯受明显的皮肉伤害的同时,还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供述有可能让自己掉脑袋的东西,他自认东厂也无能为力。
他打破脑袋也想不通右上所这是如何办到的,这愈发坚定了他跟右上所请教学习严刑逼供的先进技术了。
说来惭愧啊,东厂是公认的比锦衣卫更加没有下限的特务组织,可如今东厂办不到的事情右上所居然做成了,这让王公公惭愧的同时也萌生了更强烈的危机感,核心业务一再遭遇强烈竞争,真真愁死个人了。
……
王体乾立即安排东厂的人手开展工作,让这群人随机写下一段各自供状的内容,为了获得公信力,王公公非常贴心地邀请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等行业权威一同查勘,待一一确认是本人笔迹以后王公公点点头,继续安排所有人脱下衣衫验伤。
这群人平日里衣冠楚楚,此时背着万历全部当场脱成光猪清洁溜溜,连头发也全部打散检验头部是否受伤,这个环节比较细致琐碎,两炷香的功夫才完成检验。
文官那边的三大巨头全部提起了十二分的慎重,他们无比期望能够找到锦衣卫屈打成招、伪造供词的证据,在他们的火眼金睛严密监视下,东厂番子一改往日里手段酷烈态度佛系的办案姿态,无比公正、公开、合法、有礼地开展勘察复核工作。
查勘的过程是压抑的,三位大佬和方从哲心情是绝望的,他们震惊地发现这些方阁老绝对的心腹提供的证词绝对可信毫无瑕疵,不单画押签字亲历亲为,连供词也是自己书写绝无外力强迫,因为只有自己书写的证词才能做到笔迹流畅自然。
这就太恐怖了,寻常的供词向来由司法或者特务机关工作人员代拟,只要本人签字画押就能具备法律效力,顾子轩这个畜生竟然前所未有地让所有嫌犯自己书写供词自己签字画押,这就是铁证如山容不得半分质疑,效果堪比后世未经删改校正的原装执法视频。
这群人不知遭受了何等的大恐怖,他们似乎唯恐方阁老不死,不单供述了方阁老操控运作的详细过程,连来往账簿藏于何处、重大项目具体经办时间、具体牵涉的相关海商及其家族联络负责人等等要命的信息,全部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这些人跟随方从哲的年头远远超过骆思恭担任锦衣卫指挥使的时间,刑部尚书等人就要怀疑这些人便是锦衣卫安插的卧底。
他们不信邪,接下来一寸一寸地仔细查验了所有人的身体,结果依然一无所获,他们身上皮肤完好没有受到半分伤害,哪怕是内伤的痕迹也半分欠奉,作为司法部门的高手,刑部尚书等人非常确定这些人没有受到任何刑罚的攻击。
这个结果给他们造成的震撼丝毫不亚于王公公,尽管所有人毫发无损,但他们依旧非常执着地认为他们遭受了锦衣卫的非常规刑法拷打,否则这群精神正常的家伙不会干出这等自己挖坑埋自己的作死行为。
三司今后的挑战更加严峻了,这一次右上所带给锦衣卫的刑讯手段的进步是质的飞越,他们对此绝望而又无能为力,纷纷对方阁老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查勘的结果基本已经决定了方阁老的下场,政治前途完蛋是一定的,至于能不能保得性命在,接下来就得看皇帝想得到的东西了。
……
顾子轩看着兴高采烈又不无担忧的王体乾,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方从哲和集体黑脸的三位大佬,淡淡道:“查勘已经结束想必结果也已经出来了,为了避嫌,我想还是劳烦刑部尚书黄大人宣布结果吧。
黄公有劳了,请!”
黄克缵心头有一万句偏又不能讲,因为顾子轩的理由和请求合情合理,他作为刑部尚书在文官首脑出事的时候负有监督对方是否用刑、作伪的责任,结果出来以后自然也有宣布结果的义务。
黄尚书只得黑着脸满口苦涩地上前奏道:“陛下,经臣等严密勘验仔细排查,右上所呈交供状不曾作伪,人证等亦未遭受任何严刑拷打,供词真实有效可为呈堂证供!”
黄尚书的铁口直断,顿时让方从哲失去了最后的支撑,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看着那些往日里熟悉的面孔竟然那么地不真实,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一时之间却再也张不了口。
方阁老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自己完了,纵横官场一生的首辅大人,竟然如此荒唐地栽到一名半桶水锦衣卫手上,更加荒诞的是对方以同归于尽的声势诓骗皇帝,第一步矫称造反、第二步兵谏,最后却是以文明办案的手段完成了最后一击!
文明办案的锦衣卫啊……
栽在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