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府,占地不广毫不起眼地一处府邸,昨日自孙承宗回府后,迎来送往了一个又一个身穿便服的朝臣,一直忙碌到丑时。
累到几乎虚脱的孙承宗终于能够喘息,次子孙珍偕同孙女秀宁一同服侍父亲。
孙珍忧虑重重道:“父亲,为了一个乳臭未干地混世魔王,您这样做值得吗?”
孙承宗沉吟一会,悠悠道:“此子当传承我衣钵,大明能否浴火重生,说不得还须着落在此子身上。”
我没有听错吧,孙珍呆住了,父亲行事向来滴水不漏,绝少直言不讳对一个人做出结论,何况如此之高的赞誉。
在孙珍的眼中,父亲宛若古之大贤隐士,深深地敛藏一身峥嵘,唯有最关键的时候才会挥出他潜藏的神锋,平日里最是痛恨慕虚名而处实祸的浮躁,从不会将自己暴露在人处。
如今父亲的举动……孙珍百思不得其解,皱眉道:“父亲,您不惜发动东宫蛰伏的势力。事若不成,东宫处境将愈发艰难,能否坚持到那一天?”
淡淡地看了一眼孙珍,又看了看孙秀宁,孙承宗无声叹息,沉吟一会道:“我孙氏一脉,最可痛惜者秀宁非男儿身。”
孙秀宁蛾眉轻扫,嗔道:“爷爷,女儿身又如何,巾帼何须让须眉!京师那群纨绔全是男儿身不假,可那群酒囊饭袋,爷爷难道也认为他们比我强吗?”
孙女倔强的小脸让孙承宗哑然失笑,他捋须欣慰道:“今日之前,秀宁这话没错,不过从前往后,秀宁,你还得收起这份骄傲。”
孙秀宁傲然道:“爷爷但说无妨,莫非是那武安侯世子吗?郑青寒略有文才为人诚挚,不过见识浅薄胸无大志,我若身为男儿身,十个郑青寒岂在话下!”
“青寒此子量小气短,何足道哉,爷爷说的是……顾子轩!”说起这个名字,孙承宗似乎又陷入了他带给自己的震撼和惊喜。
这个名字同样带给了孙秀宁强烈的冲击,她圆整美眸不可置信道:“顾……顾子轩,我没有听错吧爷爷,您说的便是那个京师人人唾弃的混世魔王吗?
莫非……您所做的一切,竟是为了那个败类?”
“没有第二个顾子轩!”孙承宗笃定道,眼神愈发明亮。
……
何府密室,礼部侍郎何忠彦目露凶光,对几名背光遮住面庞的人影低喝道:“时机已到,明日早朝第一时间全部发动!”
万历不上朝,但奏章还是会照常按时收集,几个人影低声应诺。
……
永宁侯府,一名斗篷人嘶哑着嗓子质问杜贵道:“人呢,尹天星几个大活人依然没有查找到下落吗?”
杜贵不满对方的强势,又想起了老爷的交代,颓然道:“奇怪了,七个一流好手,就那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点风声也没有。”
斗篷人沉默一会,斩钉截铁道:“此事暂且不管,吩咐侯府的人手多加打探便是。如今侯爷已经入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会通知咱们的人加紧运作。”
说起大事,杜贵肥腻的油脸涨得通红,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啊……
…………
洛阳福王书房中,一名面色冷峻的中年人表情木然,冷冷数着福王朱常洵不停转圈儿。福王不时捶着掌心,终究忍不住对冷面男子道:“先生,不会出岔子吧?”
冷面男子暗叹不已,抚慰道:“殿下何必焦虑,有了陛下无边的恩宠,殿下已然立于不败之地,宽心等待便是。
侯爷和贵妃娘娘已经发动,一个小小的镇远侯,捏死他不比捏死一只蚂蚁费劲,他不识趣,咱们就送他一程。
至于东宫……他窃据大位已久,也是时候将神器还给殿下了。”
一番话让士气不稳的福王重新燃起了如火的斗志,福王激动难以自已,终于进入了他的角色。
……
武安侯府,顾子轩再度沉睡,这是一个他最不应该错过,却又无力左右的夜晚。
……
乾清宫中,万历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福王的家书,这个傻小子,字里行间没有半句对就藩洛阳的埋怨和牢骚,一个劲儿地挑着洛阳的趣事讲,逗得万历呵呵直笑。
末了福王千叮咛万嘱咐,父亲和母亲一定要将养好身子,等到父亲五十大寿的时候,他就能进京为父亲风光地庆贺大寿,也会为母亲去白云观潜心修道半年祈福。
他让父亲和母亲放心,就藩几年,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调皮顽劣的皇子,而是一名合格的藩王,孝顺的好儿子……
信未看完,万历已经泪湿衣襟,这个混账小子,总算能让人省心了。
天下父母望子成龙的心,即便贵为至尊也不能脱俗,万历看到最疼爱的儿子一声声的呼唤,默然间却是想起生死不知的郑贵妃,一时心塞得似乎无力呼吸。
郑国泰一直偷偷打量着万历,见状泣不成声道:“可怜福王殿下,明明父慈子孝、母贤儿贵,偏偏不能共聚一堂同享天伦。
这可怜的孩子,也不知能不能见上母亲最后一面……”
此言一出,万历瞳孔猛缩,表情变幻莫测,脑海中天人交战。究竟抵不过那一份舐犊之情,他不敢冒那个险,让最疼爱的儿子见不到母亲最后一面。
半柱香后,万历不再犹豫,闭目朗声道:“王体乾拟旨,福王克谨仁孝,今贵妃病重,着其即日启程星夜奔赴京师,侍母于榻前以尽天伦!”
几年前尘埃落定的国本之争,因为皇帝的一念之差,再度勾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