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渔跑出了悦来客栈,在城里躲了一夜,次日天明,城门方开,他便早早出了洛城。
悦来客栈里面死了人,而他又是陪着刀二来开房的唯一房客,刀二身死之时,也只有他在刀二房中,若是寻找杀人凶手,他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为免麻烦,章渔还是决定先走为妙。
处世之道,想来在任何一个世界都有相似之处。
杀死刀二的,是一个高来高去的女杀手,如今已是杳无音讯,他章渔若是被带到衙门去,保不准那城官儿拿不住凶手,把他拿去充数冒名顶替,屈打成招,那才叫做死得冤。章渔可不认为这个世界存在为未成年保护法。
想到这些,章渔哪还敢在城中久待,自是早早出了洛城。
沿着官道走了一阵,章渔拣了一条荒僻的小路,急急行去,不敢做丝毫停留。
因为走的匆忙,身上什么都来不及带,到了晌午,饥饿与疲惫一并袭来,当真是难受得紧。起初因离洛城官道较近,沿途尚能看见稀稀拉拉的村落屋,章渔一心只想路快点,早早远离洛城这个是非之地,也顾不上向村民百姓讨要食物,现在想要找吃的,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饿着肚子了。
咬着牙翻山越岭,路上的林木渐渐高大起来,崇山峻岭开始橫亘眼前,猿啼鸟鸣,各种没见过的小型飞禽走兽,不时在林中一闪而过,并不惧人。站在高处,纵目远眺,章渔发现自己正在进入原始森林。
情况有些不妙。
章渔皱了皱眉头,深山老林里容易迷路不说,运气不好,碰到大型猛兽,没准就成了它们的腹中餐,开胃菜,那才叫死得轻于鸿毛。稍做休息,揉了揉酸疼的腿肚子,章渔换了个方向,继续赶路。
天渐黄昏,章渔终于在一山沟子里发现了一片屋宇,并隐约闻到了炊烟的味道,狗吠声远远传来,伴着各种家禽的鸣叫,小孩大人的吆喝声,章渔疲惫的神经顿时振奋起来,不由得大喜过望,向着山村急驰而去。
村头有几个孩童围在一起蹲在地上,不知道是在玩泥巴还是在玩虫子,此时看见章渔走来,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看。
这村子名叫余家沟,离洛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去得走上一天,回来还得走上一天,又因远离官道,故而颇为荒僻,平时少有人来,难得碰到生人,更何况是一个十二三岁,年龄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少年。
看着这些邋里邋遢带着野性瞪着好奇大眼的孩子,章渔心里涌起了一股熟悉的亲切感,他对他们微微一笑,径直向村里走去。
现在正是晚饭时间,饭菜香味四处飘溢,刺激得本就饥肠漉漉的章渔肚子直打颤儿。恰巧这时,一个中年妇女拎了一篮子的菜从他旁边走过,章渔连忙叫住了她。
“这位夫人,冒昧打扰一下。”
那妇人闻言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章渔。
章渔睁着那双可怜的眼睛,怯生生地说道:“夫人,我可以到您家里去吃一顿饭么?我实在太饿了。”
“你不是村里的人吧,你家里人呢?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那妇女把章渔上下打量一番,见他长地白净,不是村里谁家的小孩,倒是热心,话语之中颇多关心意味,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这些问题的答案,章渔早在心里打好了腹稿,轻声答道:“早上我随父亲出来采药,中午的时候碰到了野兽,父亲让我先跑,他说随后就追上来,还让我不要回头。我荒不择路,只顾埋着头向前跑,等我实在跑不动了,我才停下来,回过头的时候,我发现父亲根本没有跟上来。我急得团团转,就在原地等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他出现,我想原路回找他,可是我因为跑的时候荒乱,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乱走就走到这里来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父亲的情况怎么样,不过我相信父亲他不会有事的,因为我父亲会功夫!”
章渔讲的是声情并茂,担忧处微红的眼眶,结尾处稍许骄傲的语气,无不让人对他心生怜意,产生好感。
女人是感性的动物,一段精僻的道理阐述,不如一个小故事更能走进她们的内心。
那妇女听章渔如此一说,动了恻隐之心,说道:“你且不必担心,你父亲吉人自有天相,他会平安无事的。一会儿回去,我叫我男人带上几个邻居给你找找。你是城里人吧,城里的孩子怪懂事的。你叫我徐嫂,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听着别扭。”
“嗯,谢谢徐嫂。”
徐嫂看着章渔乖巧的样子,越看越是喜欢,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章渔,三点水的渔。”
“章渔啊,来,跟嫂子回家吃饭去。我家就在前面不远,转个弯就到了,饿坏了吧?”
“嗯。”
章渔埋着头,跟在徐嫂后面,闷闷地应了一声。
对于质朴善良的人,章渔从来都心存敬意。迫于形势,否则章渔更愿意和他们坦诚以对。
徐嫂家里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躺在大门口的躺椅上,悠闲地抽着旱烟,精神矍硕。
“爸。”
徐嫂轻轻唤了一声,那老爷子这才收回仰望晚霞的目光,看向他们,在章渔身上疑惑地微微一滞。
“爸,是这样子的……”
徐嫂把章渔的来历简单地重述了一遍,老爷子闻言向章渔安慰地点点头,仰头继续观察晚霞。
“徐嫂,徐大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