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秋时节,天长日短,街市上高高低低的灯笼挂起来,在秋风的吹动下竟如同鱼鳞般摆动起来,此时正是洪灾刚过,不少行人迈着急匆匆的脚步向前赶去,而四周的小贩趁着光亮收摊,如今世道并非太平,倒不如早些回去歇息罢了。

顾修文和沈浣手拉着手,在寒风中无端多了几分亲密,说开了,其实顾修文也释然了,左右不过是同生共死罢了,如此倒是在哪里都是如此。

他拉着沈浣的手低低说道:“阿浣,这世上我最看重的人就是你了,我只希望你记得我们总是要在一块的,若是你有何事,我也不要独活了。”

沈浣听了心里酸酸的,她不知道顾修文何时起了这个心思,总是觉得他年少见识不多,若是将来遇到更好的人,更多的事,自己就不会那么重要了。

及至现在沈浣仍是觉得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永远陪着自己的,无论是至亲,还是好友,终究一个个离去,即使很多人都承诺过永远。

她对顾修文的态度也只当这个孩子暂时是自己要照顾的人,总有一日也会离她而去,只是当这个孩子承诺了同生共死后,她的心却有些触动,难道自己终还是难舍下被人牵挂、照顾的感觉。

沈浣看着顾修文道:“阿文,你如今年岁尚小,待有一日你的世界不再是我,或许你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我不会的,阿浣。”顾修文不假思索的说道。

“不,此时说这些尚为时尚早。”沈浣皱着眉头:“不要轻易许下诺言,若是你无法兑现,终究会误人误己。”

顾修文自幼与沈浣长大,其实受其影响颇多,他本就小小年纪经历天灾*,其实心思凉薄的很,若是无沈浣照顾,估计也活不过成年,他对她的感情本就复杂,有最初的相依为命的牵挂,到后来的亲情,最后微带独占的爱慕,复杂到他也无法厘清,只是知道这世间再无一人让他却牵挂,让他只要想想来日若能同喜同悲就会欣喜欲狂。

顾修文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个有着不可言说的过去的沈浣,或许这人一辈子都不会告知自己,但是只要这人活生生的陪伴自己,和自己共同经历世间的起起落落,那些又何足挂齿呢,只是他知晓沈浣不信,唯有徐徐图之。

“阿浣,我只望你能给我机会,我知你一贯闲云野鹤,渴望自由,因我被束缚在一方天地,但是阿文自私,不愿放你远走,我只求一个许诺,若是我打动你,你可愿意将自己的心托付给我,从此与我同悲喜,共患难,你可愿?”

夜色中,灯光下,顾修文的眼睛太过明亮,经如同点点星辰,沈浣忍不住点了头,少年刹那间鲜活起来,开心的笑道:“太好了,阿浣,你终于答应了,你可知我心是如何欢喜,谢谢你,阿文定不会让你失望?”

顾修文拉着沈浣不知如何是好,当渴盼许久的事情终于有了希望,他只能如同一个稚子一般欢呼雀跃,原来喜极而泣竟是如此应景。

沈浣任他拉着手,其实她对生命并未有太多的期许,毕竟人事无常,纵使千般算计百般筹谋,未必得偿所愿,故而倒不如只醉今朝,只是看着顾修文小小少年竟为两人将来做了如此努力,倒是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古人坦荡,她毕竟也舍不得唯一放在心里的少年难过。

两人且说且回,顾修文回神后却颇有些奇怪,一会将两人握着的手抬起来看看,一会又莫名抬头看着沈浣微笑,待沈浣回看时候,又低下头去,像极了顾家庄里那些刚成家的小媳妇,让沈浣心里又有些好笑,觉得自己倒是脸皮厚的像个汉子带着自家小娘子逛街。

就这样,在奇怪的氛围中,两人回到了曹府,与曹寅、顾静然等打过招呼,顾修文看天色不早,就和顾博雅告辞而去。

同坐一车,顾博雅看着顾修文面带笑容,魂不守舍,心内明了,叹道自己也是要放手了,想起两人走后,姐姐和自己闲聊时候,说到家里人订的亲事,看来回去之后此事定是要提上日程,他其实不懂自己为何对那个人有些许心动,毕竟两人并无机会单独相处,但是自己却偏偏上了心,可笑的是对方或许永远不会知道。

马车疾驰,载着心思各异的两人各怀向着顾府行去。

此后几日,因为常州府、淮安清河一带水势又起,更兼之漕河靠近之处,屡屡有堤岸冲垮的危情传出,康熙帝见河道勘察之事刻不容缓,故而宣布亲自乘御船入长江勘测实据。

一时间大臣们急急的筹划安防、合乎规制的侍卫随从等,而与众位新科举人息息相关的却是朝廷以“招募令”而紧急昭用的几位举子,其中就有顾博雅、顾修文、刘胜浩等人,这些人皆是算学皆可,如今为了河道之事,被征入御船随张鹏翮演习算学。

皇室御船依制而造,体型巨大,有三层有余,随行的除众位阿哥、大臣并侍卫、随从外,也有紧急征来的那几位精通算学的举人,而李二狗与化名为顾元的沈浣却是被纳兰富格借用前往常州府内办理要事,这使得得知消息的曹府众人一阵惊慌。

李二狗因熟知常州府的情形,加上圣上金口玉言,钦点其随同纳兰大人一起前往,只是谁知竟多了一人,顾静然与曹寅已经知晓顾元的身份,心内不赞同,可是纳兰富格说是圣上提及要加上此人,两人只得作罢。

曹顥也想随同,只是他毕竟年幼,有兼之这次是奉皇命前行,故而,家里人并未允许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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