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荒原
天空阴暗,衰草连天。荒原与天空接连之处黑云翻滚,一场暴雨很快就要来临。
“还不快点给我滚!你们这群猪!”看守队伍的是个三十开外的北方男人,长得甚是高大精壮,一双横目即使不说话也有些吓人,一开口更是将这几百人的队伍骇得无人敢接话。
苏子明蹒跚走在队伍之中。几日不曾吃过一粒干米,已经是脚步虚浮,勉强行走,再加上一只手还得扶住一个随时要倒的人,速度就实在快不起来。
“子明哥,你别扶着我了,就把我扔在路边吧。这样活着,拖累别人,自己也受罪。”
苏子明不语,扶住林冠英的左手又加了一把力,右手伸过来,随手挡住了空中不时闪落的马鞭。
又走了一程,暴雨如期而至。可队伍却不能停。这是一条大河,河面宽十余米,水流又大又急,趁得这木板连成的窄桥更加颤颤巍巍。几匹马受不得这拥挤和水流的惊吓,一上桥便自动翻了下去。连带着牵马人和身边的倒霉蛋也一块儿做了水中冤鬼。离马很远的人听着同伴和马匹落水的声音,本已气力奄奄,更加人心惶惶,一不小心人就被暴雨打下桥去,一声不吭便被河水卷得无影无踪。
“老伯,小心!”
林冠英一声低唤,半条腿已经到了河水中的老汉瞬间被拉了回来。
林冠英感激地看了义兄一眼,却知道什么话也不用多说了。
举着马鞭的人此时不是被暴雨浇掉了脾气,而是不敢在这危险的木桥上把自己带入险境。
好容易过了河,一群花子似的人瘫坐在烂泥水坑中,就着雨水、互相依靠着沉默睡去。
到了半夜,雨停了,林冠英在一声声的数数声中惊醒。
“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
“子明哥!”
林冠英又惊又怒,不由自主喊出了声,可很快嘴巴就被身边的老汉一把捂住。
“你也想挨打吗?已经打残了一个,保住一个是一个!”
林冠英听着老汉的话,心中极不舒服。可是,老汉的话虽无情,道理却是对的:这时候站出来,苏子明挨的鞭子不会减少,自己和老汉两条命倒是更有可能被送掉。
好容易挨完了鞭子,苏子明被抬了回来。林冠英选了一块草皮尚在的地方,让他脸趴在上面,其他部分就只能趴在了软泥里,背上的伤口究竟流了多少血,没有人看得清楚。那老汉摸索着摸到了苏子明额头,低声说了句:不好,发烧了。
雨停了,林冠英和老汉被拉去给几个马鞭汉子搭帐篷。整个荒原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草皮,暴雨和连日的行人把一切土地的覆盖物都破坏了。□□的土地吃足了雨水,十分滑人,得插到膝盖深才能勉强站住。在烂泥地里打桩尤其不容易,半夜里又不知道上哪去找好一点的地方。几个马鞭汉子也不得不暂时丢了马鞭,看准了一块扎得还算稳固的石头,便也跟着一群花子似的泥人一起下力气。那老汉趁着大家集中力气打桩子,偷偷溜回了苏子明身边,往他嘴里塞了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物件。苏子明意识模糊,不带反抗地一口咽了。
好不容易搭起了一个帐篷,马鞭汉子也没法多讲究,纷纷挤进去睡了。剩下那个横目汉子和另外两个人级别低些,被分作队头、队伍中间、队尾三个岗位,便算是执勤了。
林冠英挨着苏子明,把他的衣服勉强摸平整。这大半夜,身为囚犯,无法可想,只得自己坐在风口,勉强给义兄一点温暖。
正打瞌睡,那老汉凑近了林冠英耳朵:“别睡,得赶紧逃,不然你义兄活不了了。”
林冠英一个激灵,瞌睡醒了,马上问:“怎么逃?这大半夜,没有粮食,没有地图,连个火都没有。”
“那也得逃,跟我走。”
“我义兄怎么办?”
老汉不做声,凑到苏子明耳边,“老兄,你是条汉子,能跟老汉走么?”苏子明从已经是泥浆的地里抬起脸来,两手支撑着地,低低应了一声“能。”
“好样的。”老汉低声夸了一句,便带头而去。林冠英扶上义兄,紧跟着老汉,穿过死寂的人群,避开帐篷的方向,从河边上了一个坡,身后的帐篷和人群似乎都不存在了。
林冠英走了几步,才察觉老汉为什么敢逃走:他选的这条路,只是绕了一个弯,竟出现了一条悬崖绝壁。逃走的人固然惊险万分,但是想追他们,在这半夜的荒原里,恐怕也不容易。
林冠英放了心,身上立刻有了力气。扶着义兄,摸着峭壁,一步步挪向前方。只见这悬崖一步步攀援而上,却不知出路在哪里?这老汉,真要带他们上天不成?
苏子明意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显然已经是发烧了。老汉不时伸手过来触碰他的额头,无意间碰到林冠英的手。后者只觉得这只手似乎凉得很,像是老汉瘦弱,在这暴雨之后的荒原里冻得够呛。
好不容易攀到了崖顶,林冠英找了块平整地方,放下了义兄。他回转身,正准备问老汉接下来怎么办时,不料脚下突然一空,两个人来不及呼喊一声,一下便陷了进去。
二崖底
等到林冠英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似有千军万马,又好像滚滚雷鸣。林冠英睁开眼睛,第一步先找义兄,发现他正睡在身边的草堆里,呼吸均匀,看来已无大碍。
林冠英放了心,借着地上的月光,看到了地上的一碗清水、两个囊。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