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弈从钱礼正的院子里出来,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的事情。
“先帝死前,惨状痛苦……”
“当今亲手杀害了先帝……”
“先帝曾经留下了真正的继位圣旨……”
“当今的继位圣旨是伪造的……”
“……”
钱礼正的话,一句一句,仍旧环绕在君无弈的耳边。
他神色冷峻,可黑眸里压抑的那一抹锋芒,仍旧暴露了他的情绪。
这些未曾听闻的旧事,如今被以这样的方式提出来,让人感到震撼、不可置信、愤怒,若非君无弈有着极大的定力,只怕在钱礼正开口的时候,便已经一掌将人拍死,或者觉得那是天方夜谭。
可是不是,当年为先帝治理身体的太医在那一场大火中没有丧生,反而隐姓埋名求生存。
这些年的种种迹象,皇帝超乎寻常的猜疑,终于有了最正当而直接的理由。
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抬头仰望东边已经升起的一轮弯月,尚有落日余晖的空中,现出模糊的轮廓。
沉淀在心里的暴虐和杀戮,在无声的释放,同时也正在被竭力压抑着。
钱礼正的话,不能全信,但不能不信,而这样足以倾覆朝堂、违乱大齐基业的大事,钱礼正也不可能凭空捏造。
君无弈轻叹了一口气,杀戮被压制在心底,依旧蠢蠢欲动。
君无弈做了一个手势,很快便有一个黑色的人影,无声地落在他的身后。
君无弈嘴唇微动,轻声吩咐了一句什么之后,黑衣人纵深一跃,再次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这边,无声的黑衣暗卫刚刚消失,不一会儿,便再次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停在了君无弈的面前,他的手里拿着一个信封,“王爷。”
信封上是熟悉的字迹。
君无弈眉心微动,抬手接过,快速地拆开。
这信件是洛以岚寄过来的,通过他留下的渠道,告知了孙守正被刺伤的事情,同时也让他多加警惕。
但是,君无弈在看到这个信件的时候,神色却越发凝肃了。
朝着钱礼正院子的方向看了看,他捏着信件的手指用了些许力道。
——
金陵城。
已经过了一日一夜,孙守正依旧没有醒过来。
大理寺卿遇刺,本就是一件大事,刑部和大理寺的其余人,本就已经着手去查这件事,但是还没有开始,便又无声无息地没了动静。
洛以岚心里门儿清楚。
可是,她千防万防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一日一大早,洛以岚刚刚出了院子,原本放在大理寺主薄李禄家中负责照看吴氏的暗卫便匆匆过来,“小姐,出事了!”
洛以岚和墨弦赶到主薄的家中时,吴氏早就躺在床上,没有了声息,浑身一片冰冷,而她的脖子上,一道清晰的匕首划过的伤口,血液已经凝固,深色的床铺上,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吴氏死了!
守在暗处的几个侍卫都神色羞愧地看着洛以岚,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竟然还出现了被保护之人无声无息被杀害的事情,让他们无颜面对洛以岚。
洛以岚确实是气愤的,但更多的还有心凉,“怎么回事?”
暗卫走上前来,“昨夜属下一直守在院外,未曾有外人靠近这间院子,天黑之后,大理寺主薄按例曾来过一次,彼时并未发现异样,却在今日早晨,丫鬟送水进入屋中的时候,发现了吴氏的尸体,惊叫出声,这才……这才惊动了属下……”
说到这里,暗卫直接对着洛以岚跪下来,“属下办事不利,请小姐责罚。”
洛以岚摆了摆手,皱眉道,“起来吧,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李禄呢?”
“李大人如往常一般,一早便已经去大理寺,属下已经着人去大理寺。”
洛以岚轻叹了一口气,“只怕,大理寺人已经找不到了。”
熟人办案的痕迹,若是别的人下的手,绝对会留下痕迹,也不可能让暗卫们直到今日早晨才发现屋中的异常,可是,如今这院子里,唯一能接触吴氏的便只有主薄李禄和专门照顾的丫鬟。”
洛以岚抬手揉了揉眉心,心里升起一股烦躁,“李禄的家眷呢?”
暗卫一惊,“李大人家中只有一妻一子,昨日午后,李夫人带着李小公子回乡探亲,府中已经无人。”
洛以岚冷哼了一声,“好个李禄,快着人去看孙守正,孙大人怕是要危险了。”
暗卫一听洛以岚的话,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其中两人立刻飞身离开。
院子中再次恢复了沉静,洛以岚的脸色去非常难看,被吓晕的丫头已经被人带走,洛以岚拳头紧握,最后一掌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悲鸣之声。
墨弦心有不忍,但此时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洛以岚。
显然的,从孙守正遇刺开始,到吴氏刺杀,都是一条陷阱罢了,有人,正在明目张胆地阻止洛以岚掀开当年的事情。
而这个人是谁,如今已经毫无疑问。
很快的,原先离开去大理寺卿的暗卫便再次回来,“小姐,今日,李禄未曾去过大理寺,有人看到他一早便出城了,属下已经派人去追。”
洛以岚冷哼了一声,“很好!王诤之……既然你如此迫不及待相逼,这场仗,我也不讳于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吴氏本就暗面之下,即便被杀了,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洛以岚刚刚出了李禄的家中,一个人影便从巷子的角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