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开门见山地说:“很少见你像刚才那样局促。”
“没办法,我也不想这样。”
“小时候被狗咬过?还是有其他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甘棠摇头:“其实都没有,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说不上什么原因。我爸妈以前特别喜欢小狗,后来生了我,说我是一听见狗叫就哭得撕心裂肺,就立马把两只狗送人了。”
“那看来他们也不能理解你的恐惧。”
“可能是吧。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最难懂。”甘棠喝了一口刚送上来的热牛奶,“对了,主……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我记得你家不在这边啊。”
“我其实就是出来逛逛”。
“也是。”甘棠点头,“这种时刻最适合与民同乐?”
“你少揶揄我。”王磊失笑,“我私底下不至于是个闷葫芦。”
两个人又随便聊了几句,身上暖和了之后,王磊提出去中心广场,甘棠打了两次退堂鼓,但还是被他劝服,理由是:适当的从众和放松对于提高生活质量很有帮助。
但甘棠不知道的是,这个努力劝说她去凑热闹的上司,其实今天晚上也很无聊。
王磊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日程表来完成的,虽然按部就班,但好在不会出错。他今晚把时间留给了肖子航的婚礼,但婚礼突然取消。他不知其中原因,也没多问,在家里一个人把音响开到最大,还是觉得无聊。于是他决定出门,到人多的地方消遣消遣。只不过常去的酒吧街今夜人满为患,他失了兴致,走出来在江边吹了会儿风,却还是没能赶走心里的愁闷。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在这样热闹的节日的夜晚,他想起了远方的父母,又悲哀地发现,除此以外他竟然找不到另外的具体的可以想念的身影。他又想起自己这些年的努力,然后陷入深深的思索当中——他好像没了当初的那种动力——那种改善家人的生活,换取可预见的未来的源源不断的动力。
他赚的钱足够用了,所以更加贪心,想要找一个人和他分享。但是这个人在哪儿呢?他没有线索,也毫无头绪。而当烟火晚会结束,他闲逛着准备回家时,就在路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说实话,她并不显眼,简单的大衣,平底靴,街上所有的女孩都比她靓丽,但他就是看见了她,然后不无惊讶地发现,街边的灯光和店铺,都扭曲淡化成一片模糊的背景,而她的侧影却依旧清晰。
他清楚地看见,那条狗冲出来时,她往后缩了两步。
而当她杵在门口,他竟然可以感知到她的不安。
虽然他也不明白自己何时到了如此敏感的地步。
不过幸好,自己并没给她带来困扰。而从她愿意和自己去中心广场这一点来看,说不定他的突然出现其实对她也很重要。
这样的夜晚,半座城市未眠。他们像最寻常的朋友一样并肩而行。来到中心广场时,目光所及之处已然有了狂欢的气氛,音乐,鲜花,气球,舞蹈,甘棠心想,原来热情可以让寒意逃匿,而欢乐也足以带来温暖。
甘棠和王磊一起看街舞和魔术表演,在乐队当中穿梭,尽量不使自己去想兜里的手机。她听见旁边的情侣说今晚会下雪,男生笑说要下早下了,女生不无憧憬地说,要是真的下雪,跨年夜就完美了。
甘棠想,这个可爱的女孩对于完美的要求多么低,但也正是这样的纯粹,才让她更容易得到幸福。
“阿姨,买个头箍吧。”一个女孩扯扯她的衣服。
她微微弯腰,看着这个顶多十岁出头的女孩,笑了笑,“谢谢你,阿姨不需要。”
“阿姨,买一个吧,你戴起来会很好看的。”甘棠被她推销的热情逗笑了,刚想答应,却又听她说,“叔叔,你给阿姨买一个吧。”
“好啊。”王磊应得爽快,拿出钱包,却被甘棠拦住,“不用,我自己来。”
她选了一个最普通的米老鼠造型,然后又拿了两根皮筋,付了零钱,那小姑娘便也笑了,还附赠一句:“阿姨你很漂亮哦。”
甘棠心里一软,说到底女人都是爱听赞美的动物。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怎么不多买几个。
“怎么不戴上?”王磊问。
“过了年纪。”她把头箍挂在手臂上,然后用手拨弄起头发来。
她的头发已经长过了肩,许是因为走了很久的缘故,她觉得身子热了不少,于是就打算低低地绑个马尾,省得晃来晃去惹自己心烦。但她许久不绑,手法也生疏。王磊瞧她虽然绑得专心,但还是漏了一边,于是指指她的左脸。
她没反应过来,他就伸手帮她把那绺头发挽到耳后,她眉眼一顺,哦了一声的同时,立马往后缩了缩。王磊被她的反应挑起一丝失望,却见她神色始终自然,很快地把马尾绑好,冲自己笑了笑。
他没再多想,看了看表,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
不远处的看台上,一支交响乐团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人群围在看台外侧,都像在翘首以盼。
甘棠的耳边是欢快的音乐和嘈杂的人声,而王磊就在她旁边。她捏着发箍,笑着暖意融融,却也是在一瞬间,她很想很想一个人。
他现在在干什么?睡了吗,还是醒着。他在的那个城市也会举行这样盛大的跨年活动吧,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像自己一样有着满满的憧憬。
她放下这些杂绪,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