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亩25块钱,正常打工一到两天的工资,听起来有些贵了。
但做过农活的都知道,夏天给玉米地浇水、秋天耕地,可以说是最累的两项农活,一个热到人中暑,一个累到人发晕。
换前几年,这个价钱绝对没人会用旋耕机,一个个穷得没有钱,掏点力气就掏点力气呗。
但这两年不一样了,林牧附近的村庄,几乎家家户户都出去打工,几年的打工经历,不止让众人眼界开阔了些,也让那些年青人有点“不拿钱当钱”的意思。
25块,哪怕需要两天打工,但打工虽累,累不过种地。
老一辈的都不舍得这个钱,但那些青、中年的人,却有几个选择了花这个钱,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花这点钱,顶多就是平日少和朋友喝顿酒。
几个人,就是二十来亩地。
林母嘴上虚伪地说着“亲戚门口不收钱”,收钱、找钱的手却是利索至极,拿着林欢用过的拼音作业本,在背面记着账,以及各家要耕的亩数。
旋耕机虽然不容易学,但不得不说,林父对机动车、工人属性的热爱,形成了强烈的行动力,尤其是看着林母在那收钱,自家那对龙凤胎崇拜地想让自己带他们的目光,心里的大男子主义就无限膨胀,在旁边汪师傅的指点下,操作起来进步极快。
心里暗暗算着,一亩25,四亩100,刨去油钱、刀片磨损成本,利润大概在70块多点。
二十多亩地,就是……350块钱挣到了?
林父被吓了一跳,二十多亩地花费也不过小半天功夫,小半天,就挣了350块?!
别看林牧两三个月,稿费就挣了七八千,对于普通农家来说,自己两年可能都存不了这个钱,在外面辛苦打工一个月,可能也就存这点钱了!
而现在,自己叼着烟,安逸地坐在“高头大车”上,舒舒坦坦地跑了一圈,就挣350块了?
林父丝毫不觉得开车耕地是件辛苦活,甚至还觉得很“时髦”,放自己小时,那些会开车的,娶媳妇都比别人容易些!
现在一边满足着自己的司机梦想,一边挣着大把的钱,林父竟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现实,比计算更好些。
有几家原本没打算用旋耕机的青壮村民,瞧见这么轻快地就耕好,而且耕地那么深,再瞧瞧自已头发花白的父母、满身是汗的老婆,为了省这点钱累得脸色发白,心里一软,就选择了花这个钱。
花点花点,大不了出去后多加个班,这老头老太太的,可别再累出事来!
绕着村子跑了一圈,除了姥姥、二舅家的几亩地没收钱,林父林母对着“账本”上的数据一计算,顿时就吓了一跳。
就这半天,少说挣了500块!
兜里五块十块的票子,又叠成厚厚一叠,林母用个手绢包住钱,装在衣服里兜里,手指颤抖,总是不自觉地去摸摸“钱包”,总觉得钱掉了。
半天!500块!
自己从春收出去这三四个月,也不过挣了不到3000块啊!
钱什么时候这么好挣了?
开始时,自己还不满意这单生意,觉得林牧小孩家考虑不周全,七千块说扔就扔,也不管里面风险有多大。
没想到旋耕机一买回来,往日里那些说“用机子种地的人都是懒汉”的村民们,一个个就都也中了“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
那些家里耕完地的村民,甚至三三两两地坐在地头村荫下,叼着烟,指着那些满脸是汗,衣服跟水捞的一般的“勤快村民”,虽然没恶意,但明显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让你们省这点钱,一个个把老爹老娘都累得倒白沫子,能省几个钱!
这是中华土地上,持续了几千年的手工农耕生活,与工业革命爆发的最后决战,或许那些伤春悲秋的文人,会去感怀“情怀不在,机械耕种没有一丝美感”,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情况,将会越来越少,百姓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
林母就先体会到了这种变化。
往里要忙碌几天,累得自己说不出话的秋耕,现在完全就是耗点油钱、花上十来分钟的事情。
丈夫,自己没有催促,却是志得意满地干着活,挣着钱;儿女,就欢笑着抱着小狗,在地头前跟群小孩抓“老飞”。
那个自己越来越欣慰的大崽,正坐在小王庄的村口桥边,拿着个鱼钩,闲散地钓着鱼。
原本会成为家中重要肉菜的那些小鲫鱼,此时在林母看来,竟然都只是儿女们玩闹的东西,不被她瞧在眼里了。
直到天色昏暗,最后一亩地才被林父耕完,而且还时不时有犹豫的村民,过来约好明天耕地。
单只是一个小王庄,前后愿意耕地的都算上,林母粗略算了下,最后大概能挣1000块钱!
为了省点来回的油钱,林母决定把车停二舅家,二舅家院子破,围墙都没有,正好停车。
“累么?”
递上井水浸得清凉的毛巾,林母帮林父擦着头脸,犹豫了下,悄声跟他说了自己心算的数字。
林父拿烟的手抖了下,脸上就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旁边的汪师傅,大手一挥:“今个老哥你也辛苦了,咱们买点现实的菜,随便喝点!”
生平第一次,林母对林父“喝酒是交际”的话没反驳,二话不说,借了辆三轮车,就跟着二舅一块去附近饭点买卤菜了。
鸡腿、鸭脖、不会说话的肘子,各种下酒荤菜居多,素菜就来了份卤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