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热孝期间亲热生孩子,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谨慎一点的,在孩子的出生日期上作作假,也就过去了,大大咧咧一点的,连假也不用作,只要没有人告,这就不算个事儿。
梁侍郎是够谨慎的了,儿子出生之后,他在户籍上做了手脚,这样就算有人往前推算,也算不出毛病来,但这招也只能哄哄平常人,锦衣卫和东西厂若想查出点什么,估计连他家老娘几岁会说话都能查出来,更不必说这种把柄了。
作为朝廷官员,讲究的就是个名声,甭管名声真好假好,只要没有人弹劾就没事,一旦有人弹劾,就得引咎在家,等候发落,这也是规矩。
唐泛好不容易顺过气,问:“你干的?”
汪直幽幽道:“我倒是想干,可惜被人抢了先,是隋州那厮派人去查的。”
从唐泛通过潘宾给他出主意开始,他就欠了唐泛不少人情,虽然对方不过是个五品匈,但屡屡帮了自己的忙,汪直虽然不是什么仁厚之辈,但他心高气傲,不愿白白受他人的恩惠。
正所谓钱债好还,人情债难还还,谁知道对唐泛,他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回报,如今虽然暂时没办法帮唐泛官复原职,但以汪直的能力,报复一下梁文华,还是绰绰有余的。
结果这又被人抢先一步。
这怎能令汪公公不幽怨?
唐泛喔了一声,心头暖暖的。
他知道隋州肯定是因为自己被罢黜的事情向梁文华报复,不过隋州与唐泛交情不错,却要避嫌,不能直接呈报,所以才要通过监察御史上官咏去弹劾。
唐泛没在衙门,消息自然也不那么灵通了,闻言就道:“据我所知,上官咏与锦衣卫并无交情,他怎会愿意去做?”
汪直只说了一句话:“上官咏乃松江府华亭人。”
唐泛立马恍然大悟,原因无它,被首辅万安踢到南京去的张尚书,就是松江府华亭人啊!
敢情上官咏是在给张蓥报仇呢!
汪直道:“上官咏是张蓥的同乡,又是后进晚辈,平日与张蓥时有往来,上官咏不敢对万安发难,但弹劾梁文华的胆气还是有的。看不出来啊,隋广川竟然也学会借刀杀人了!”
唐泛问:“那梁文华呢,他总该在家反省了罢?”
汪直哈哈一笑:“你还别说,这几天可热闹了!梁文华那家伙死皮赖脸的,非但没有待在家里,还坚持每天去衙门。但他越是这样,别人对他的非议越大,那些御史都是成天闲着没事干,跟一群钻盯鸡蛋缝的苍蝇似的,看见这样的情形,焉肯放过?便一拥而上,对着梁文华一通弹劾,最后连陛下也惊动了。万安没有办法,只能将他暂时外调。”
唐泛见他一脸幸灾乐祸,忍不住猜测:“调往南京了?”
汪直抚掌大笑:“可不!这下刚好去跟张老头作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人指不定会怎么打起来呢!”
唐泛摇摇头,心想那样一来可真是热闹了。
不过再热闹自己也见不着,有了这么一桩事,最起码梁文华的尚书梦肯定是没有指望的了。
汪直与尚铭有隙,尚铭如今又投靠了万安,汪直自然也就看万安一派不大顺眼,梁文华乃是万安手下一大助力,如今他被除去了,汪直跟着看个热闹,也觉得心情挺舒爽。
但唐泛忍不住提醒他:“汪公,你如今的处境可有些模糊啊!”
汪直莫名其妙:“什么模糊?”
唐泛调侃道:“你看,在别人眼里,你是万贵妃的人,万安又攀附万贵妃,结果现在梁文华被贬,照理说你本该感同身受才对,却反而幸灾乐祸,这样不大好罢?”
汪直白了他一眼,没吱声。
但唐泛接下来的话可就不是开玩笑了:“万安因为跟万贵妃同姓,就去跟她攀亲戚,说白了,他这个首辅位置能坐得稳,也没少是靠抱大腿抱来的,如今尚铭又与万安结盟,这就等于说,目前他们都是一派的了。那么你呢?你既跟尚铭有仇,又看万安不顺眼,却也没有站到怀恩那一边,而贵妃对你的亲近之感又大不如前,你的处境,便有如四个字。”
孤、家、寡、人!
不需要唐泛提醒,汪直心中已经浮现出这四个字来了。
他悚然一惊,冷傲的表情变得有些不淡定起来。
若说之前唐泛那一通分析,只是让汪直觉得颇有道理,并且打算执行的话,那么刚刚顺着梁文华的事情一说下来,他的危机感顿时就比刚才强上一百倍。
简直到了如坐针毡,恨不得立马就入宫的地步!
可是入了宫又能如何?
万贵妃借故不见他,这就已经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了。
汪直紧紧皱起眉头,手指掐着扶手,面沉如水,少顷,他起身朝唐泛郑重一揖:“请先生教我。”
得,从直呼其名直接上升到先生了,这待遇简直不得了!
但也反映出汪直这人不是不会放□段,只是要看对方值不值得他这么做而已。
——典型的实用主义者。
唐泛自然也要起身相扶,温言道:“汪公不必如此,我能赴约而来,就已经表明态度了,而且事情现在也没有到无可转圜的地步。”
汪直也只是做做样子,将唐泛吃这一套,立马顺着台阶下:“那你就赶紧给我说道说道罢。”
如果说两人之前因为身份不平等,汪直言行之间总还端着些架子的话,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正视起唐泛这么一个人,将他放在与自己对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