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满府的人因为兰成王殿下驾临府中而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所有人都将昨晚的风波忘记之时,几个衣着华贵的嬷嬷却亲自来了贱奴院。
郑大娘卑躬屈膝地迎了上来,毫无白日的威风,听完了几位嬷嬷的来意之后,一时之间她也不敢多说,忙将劈柴的谢姝苏叫了来,谢姝苏早已料到今晚会有人来接她,便也无意外之意,落落大方随着郑大娘走了过来,微笑行礼道:“奴婢见过几位嬷嬷。”
李嬷嬷上下打量着着她,只见眼前的少女身着白色贱奴衣衫,上有血渍与泥泞,但难得的是虽然脸上有些许污渍,却丝毫不掩美貌,一双盈盈含笑的双眸犹如静静蛰伏在黑暗深海中的一颗蒙尘明珠,惊鸿一现的之时的璀璨光芒,却足以令世人为之惊艳。
到底是见多了世面的人,不过片刻怔忪,李嬷嬷便伸出手扶住了谢姝苏,连连道:“二小姐如今还自称什么奴婢呢?您到底是将军的女儿,真真是个标致美人呢。”
“二小姐?”谢姝苏并无半分怯懦之心,只是看似疑虑道,“嬷嬷您过誉了,奴婢自知身份卑贱,不过是一个小小贱奴,并不敢生出其他念头。”
前世李嬷嬷来接她之时,她望着她们身上的华服不知所措,岂知自己当时那傻傻呆呆的模样已经让众人轻视自己了去,即便当回了小姐也是被踩低捧高的谢府下人嘲讽。
所以这一次,她仿若一个端庄有礼而老实本分的少女,面上挂着柔顺而谦和的笑意,只是平静地盯着她们。
进退有宜,不卑不亢,倒是个难得的稳重孩子。李嬷嬷暗中称赞她,温和地笑了:“待您见了老夫人再说吧。木兰秋菊,快带二小姐前去梳洗,切勿让老夫人久等了。”
“是。”两个侍女打扮的少女走了过来,带了谢姝苏前去梳洗。
天色已经擦黑,寿安堂的屋檐下挂着红灯盏,星火般的烛光透过红纸,随着浅浅的风幽幽晃动,诡谲而不安。
谢姝苏款款跟着几个嬷嬷走在廊下,一袭鹅黄色云纹华衣逶迤在地,垂云鬓斜插点翠镶嵌珍珠发簪,点缀了几朵绒花,简单却不失华贵,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口如含朱丹,顾盼间一双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愈发显得她沉静神秘。
廊下出入的侍女们谨守规矩举着灯笼路过,暗中却都在观察这位新小姐,她虽然瘦弱,却丝毫没有贱奴身上所有的卑贱,身上自有一番气度,令人移不开眼来。
谢姝苏垂眉顺眼跟着几位嬷嬷进入房间中央,立刻有人拿来蒲团放在她面前,她跪下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大方道:“奴婢谢姝苏,给老夫人,将军,夫人请安。”
“起来吧。”老夫人淡淡道,她身着藏青色松鹤延年暗纹锦袍,虽然保养得宜,但黑色的发间仍似覆了一层的淡淡的银雪,浑浊的眼珠也不再清澈。
谢姝苏谢过恩才站起身来,沉稳地站在房间中央,毫不羞怯地接受着众人或探寻或打量的目光。
老夫人是当今丞相谢鲲的正室夫人,是谢姝苏的祖母,她向来性子淡泊和善,并不怎么插手府中的事情,而谢裒夫人因是泰康王之女流月郡主,向来蛮横惯了,当年她方才嫁入谢府,便将谢裒其他侍妾全部虐待致死,更不允他接近其他女色,动辄大闹谢府,故而老夫人并不喜欢她。
十四年前,当大夫人得知贱奴院中竟然有个婢女胆大包天偷偷生下了谢裒的女儿,不由得大怒,欲亲自打死沈岫和母女。幸而老夫人及时赶到,当时沈岫和被鞭打得奄奄一息,只剩下了一口气,却还拼命护着怀中的婴儿。
老夫人对这一幕动了恻隐之心,苦口婆心劝说大夫人为自己的孩子积德,大夫人这才放过了沈岫和母女的命,却也不许谢裒接她们出了贱奴院,若不是此次兰成王选妃,她便准备草草将谢姝苏赐给一个小厮了。
“真真和她那个狐媚子亲娘一样,浑身的卑贱模样,麻雀就算披上华衣,也终究是只麻雀!”
谢姝苏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唇边不由得扬起一抹冰冷刺骨的笑,她循声望去,只见老夫人下侧坐了一个中年女子,她看起来四十岁左右,身着正红色流云百福花纹大袖袍,头戴七尾鎏金镶红宝石凤钗,眼梢中含了凌厉的怒意,正是大夫人。
谢姝苏待大夫人恨之入骨,但面上却唯唯诺诺道:“夫人,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敢有非分之想。”
大夫人对她这种伏低做小的态度很满意,她需要的是一个容易拿捏的贱种,而不是一个硬骨头,这么多年,她吩咐贱奴院的奴隶们对沈岫和母女多加“关照”,相信也已经养废了。
她冷哼了一声,道:“若真是如此才好!”
老夫人斜眼冷睨了大夫人一眼,手中轻轻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向谢姝苏道:“姝苏,你流落贱奴院十几年,如今你也大了,到底是咱们谢家的骨肉,再呆在贱奴院也着实不像话,我与你父亲商议了,最终决定让你认祖归宗,从今往后,你便是咱们谢家的二小姐了。”
谢姝苏含笑道:“老夫人与将军既然已经商议好,奴婢自是不敢有异议。”
一旁原本一直未曾说话只默默饮茶的谢裒开口道:“既然如此,还不唤声祖母?”
他虽然已到中年,但如清风朗月清逸出尘,英气逼人的五官俊美非凡,虽身为大祁王朝丞相谢鲲的长子,身居将军之职,却只身穿简单飘逸的纯白大袖袍,发间只以竹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