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前正一片橘红色,炉门洞开,红晕映红半个厂房。大刘冲着大臭做了一个手势,胳膊迅疾地甩向靠墙铁桌子旁的仪表间。大臭不明就里,走过去开旁边的门。
大刘瘦削的脸上顿时瞪起一双白里泛红的眼睛,把手里的大铁锨一扔:“可你妈的,一天不知道想球甚了!谁让你开化验室得门来?让你……去去去,去把外面的石灰再拉点进来。”
大臭有点嫌大刘在众人面前呵斥他,嘟囔着什么,但他还是去了。郭国柱要主动帮大臭出去拉石灰,大刘叫住他:“你来舀样。”又一指武英强,“你去哇。”大刘让武英强去帮大臭拉石灰。可以看出,大刘觉着郭国柱还不错,干活有点样子。
于文不说话,他似乎没太注意身边谁在谁不在,他的全部心事都在橘红色炉膛里。那里面的一点点细微变化,他都格外在意。“没事,再加点哇,硫还是有点高。”
“去哇。”大刘对郭国柱说,“应该没问题,于文说硫高就是硫高,送化验室。”于文赶紧说:“不是,我说的不算,还是化验的准。”
“别谦虚么,你那就是火眼金睛嗨,”看得出,大刘不嫉妒于文的眼力。不过,大刘的确是喜欢管事,只要是属于他班组的事,他就不嫌麻烦。
于文慢悠悠地说:“还火眼金睛呢,车间这回能给咱们多发点奖金就不错咧。”
大刘听着,似乎一下子想起来什么,说:“唉对了,劳保用品该领了啊,谁还没领了?你们几个领了没有?”他指旁边两个刚分来的复员军人,还没等回话,他又忽然说到:“唉对了,差点忘记了,今天谁告了我一下,那谁,就是你们一块来的,叫啥了?我一下忘了,就是说普通话的那个,今天请假家里有事,明天你们谁离得他家近,去告一下他,明天早晨下了夜班,休息,后天上早班,别给弄错了。听他说,好像他家住的还挺远,在球那三营盘那面住呢,正好是大吊角,骑车子得一个小时。”
有两个年轻后生说,嗷,吕俊宇,就是啊,今天没见。大刘说:“对的了,就是他。谁和他离得近了,告一下。嗷,你离得近?行了,你明天早上去他家告一下。唉,差不多了吧,大臭呢,咋这么磨蹭了,半天连个石灰也拉不回来,真他妈的是个,要不叫大臭了。”正说着,大臭和武英强拉着小铁平车回来。大刘笑骂到:“又他妈的去挖井去了来?”
“不是,刚才正好有个小车,找咱们车间了,问我们呢,我们就告了他们一下。”说着,露出羡慕的神情,“我操,上海牌汽车。”
“半夜三更找咱们铸造车间?找谁呢?咋没见进来呢?”大刘问,但他没动窝。有几个纷纷说,在哪儿呢,咱们看看去。说着嚷嚷着要出去。大刘一急,喊道:“干啥呀干啥呀,马上加石灰,快出炉呀,看球啥小卧车了,又不是没见过个烂卧车,再说了,我就不相信了,人家小车能半夜三更到咱们铸造车间来?不是看花眼了哇。”
正说着,厂房外的过道上,昏黄的灯下,果然有一辆灰白色卧车,已经轻轻的像幽灵一样停在了路边。
有两人男人进来———来人好奇地向火晕蔓延的炉门望望,用手掌夸张地遮住眼睛,打听到:“问一下,你们领导在不在?”
领导?半夜三更还有领导。大家一时有些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大刘皱着眉正准备说,领导们白天才上班呢,不想,大臭一指大刘:“这就是俺们领导。”
大刘一时有点不好意思,急忙摘下已经辨别不出色彩,硬邦的像只拳击用的大手棉套的帆布手套。显得有些激动,上前一步道:“你们找谁呢?”
“找吕俊宇。”
“你们是哪儿的。”大刘盯着来人问。大刘一问完这句话,即刻有点后悔了。因为,对方笑着说:“对不起啊,我们是吕俊宇家的人,是同事,吕俊宇今天没来上班?。”
“没有啊,不是说,请假了一天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