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光秃秃的右手,像是刚被修剪过的树杆,没有一根枝桠——上面的五根手指,赫然被齐掌斩断!
我看着武师傅这只右手,久久不能言语。
难怪他要左手拿刀。
难怪他要反剪右手。
难怪……做出来的东西这么难吃!
以你这样的状况,基本上就应该脱离厨艺界了吧?
“铜头,下去干活。”武师傅道。
“好。”铜头把夹着药膏纱布的钳子交给武师傅,闷着头下楼去了。
嗞……嗞……
武师傅将纱布浸入翻滚的药锅。
“你懂武功?”他忽然淡淡道。
“对。”我也没打算隐瞒,不过还是暗暗惊讶。
连鹰爪门管家那般犀利的人物,都找不到小爷我的破绽,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刀意。”武师傅又道,“我能感觉到你的身上,带着一股刀意。”
如果是平常,突然说这么一句话,自然叫人摸不着北,但此时此刻,他很显然是在解释我的疑问。
“你的身上,也有一股刀意。”我说。
什么是刀意?
我不知道。
但我就是能感觉到,甚至连静静躺在神秘空间储物箱里的紫金云翅刀和圆月弯刀也能感觉到。
“刀法圆满,才能悟出刀意。”武师傅也不否认,“可惜你参悟的刀法太弱,刀意淡薄,不懂刀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原来如此。
我把黑风十三式修炼到八重境大圆满,所以在不知不觉间领悟了刀意。
那按他的说法,他是不是也将一门刀法修炼到了大圆满境界?
仔细回想,我闯荡江湖这些日子,遇到的高手也不少了,可罕有将武功练到大圆满境界的。
就算有,那练的也只是九流武功(包括我自己)。
这是不是意味着,武功的品阶越高,想要精进就越难?
而听武师傅的语气,他练的刀法至少得比黑风十三式高上一阶吧?
能把高阶武功练到大圆满境界,他还是我遇到的第一人!
“武师傅,那你的刀意又如何?”我试探着问。
“经脉寸断,丹田破损,刀意破裂,心境坍塌。”武师傅缓缓道。
明明每一个字都触目惊心,但他却像在讲述今天早上买了什么菜。
简单来说,他就是个武道废人。
江湖凶险,因厮杀而废掉武功的人,每天也不知道有多少,在小饭店偶遇一个其实一点都不奇怪。
“不过,我要斩你,应该不难。”武师傅的语气骤然变冷。
听得我脖子一缩。
很显然,他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没谁会希望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混迹在自己家人当中。
尤其是这个人,还会不弱的武功。
“等我身上的伤好了,马上走。”我说道。
我装疯卖傻,主要还是想把飞鹰门的哨探骗走,留在云来楼本来就不在我计划之中。
当然,只要我运转神农劲,身上这点伤势要不了多久就能痊愈,想走随时能走。
可我现在的处境,需要的是低调低调再低调,像这类惹人注目的事情还是能免则免吧。
“很好,我会看着你。”武师傅用钳子搅动着药汁,在腾腾烟气间夹起膏药纱布,往我身上按来。
我没动。
武师傅很认真地在我的伤口上敷药。
他没再说话。
我看得出来,武师傅对我并没有恶意,他只是保持着对人性的警惕,并小心谨慎地守护自己的家园。
即使,这只是一间连客人都没几个的破败酒楼……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突然。
“让开,都让开!”
透过窗口,一阵阵喧闹声从街道上传了进来。
难道是那流氓三兄弟又回来闹事?
武师傅眉关紧锁,随手将钳子往药锅里一丢,转身下了楼。
我拉过衣服往身上一披,也匆匆跟了过去。
经过一晚,鹰爪门的哨探应该早走了吧。
嘿嘿,如果那三个家伙还敢闹事,我非得让他们横着出去不可。
可到了楼下一看,我脸都吓白了。
只见那些制造动静的人,一个个劲装带刀,神情凶悍,赫然全是鹰爪门徒。
难道我被哨探看出破绽,鹰爪门派人来抓了?
我转身想溜。
慢着!
他们走的方向不对啊。
我定神再看,果然——鹰爪门徒并没有往云来楼走,而是径直去了对面的天凤楼。
那百余名鹰爪门徒按着刀柄,将整座天凤楼团团围困,里面的客人想走,立刻拔刀逼退,摆明了不准任何人离开。
“啊,里面发生了什么?好想知道。”我自语道。
“你真想知道?”店小二叽喳在旁边道。
“想。”我点头。
“想就跟我来。”叽喳露齿一笑,趁老板娘他们没注意,带着我穿过后门,绕了一圈,来到天凤楼后方的胡同里。
“狗洞?”我马上看出来了。
“怎么,不肯钻?”叽喳道。
“家常便饭。”我笑道。
哧溜一下,便滚了进去。
钻过狗洞,便到了天凤楼的厨房。
此刻的天凤楼厨房,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却还能看到几个大锅熬着老火汤,散发出浓郁香气。
“这边。”叽喳熟门熟路的领着我离开厨房,走过一条条走廊,绕过一道道楼梯,穿过一座座厢房……
最后,我们来到了天凤楼的记帐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