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我们进入了陵州地界。
陵州,古称陵原,此处丘陵起伏,芳草萋萋,人烟稀少;放眼望去,可以看到极高远的天空,极宽广的大地。
徐家号商队在官道上鱼贯而行,末尾是一辆摇摇晃晃的大马车。
我就骑着小黑马在附近转悠。
忽然,前方土丘旁出现一名骨瘦如柴的汉子。
此人手里提着一个藤篮,用布盖住,口中不断叫卖道:“蛮头嘞,蛮头嘞,上好的大蛮头嘞。”
一阵寒风吹过,汉子打了个喷嚏。
“小跛子。”长发姐姐揭开马车的布帘,对我说:“连着吃几天干粮了,有馒头正好买几个尝尝。”
于是我拨转马头,跑到汉子身边,问他:“你这馒头怎么卖?”
“很便宜。”汉子满满的本地口音,“十枚大钱一颗。”
“这还便宜?”我撇了撇嘴。
在源州,馒头通常一枚大钱两个,就算物价再贵,也没超过两枚大钱一个,他这一开口就是十枚大钱,简直上天了。
不过我也不在乎,直接丢给他一块碎银:“小爷我全要了。”
有钱,就这么任性!
“您接好喽。”汉子两眼放光,直接把藤篮递给我。
“馒头再好,也没有肉啊。”我叹了口气,揭开盖布,准备拿一个馒头尝尝鲜。
盖布一揭开,我的手猛一抖,篮子差点飞了出去。
这篮子里的‘馒头’,还真有肉!
什么馒头,里面是一颗颗圆滚滚的人头哇。
幸好没傻乎乎的直接把篮子直接拿回去,不然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我斜眼瞄那汉子。
汉子大概怕我把碎银抢回去,双手捂得紧紧的,说;“货……货物出门,恕不退款。”
“你这里有门吗?”我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客……客人……”汉子结巴道,“您……是外地来的吧。”
“外地人就好欺负?”我瞪着他说。
“不是。”汉子解释道,“您是外地人,不懂咱乡下的俗话,我这个蛮头,不是您哪个馒头。”
他比手划脚说了半天,我才弄明白蛮头和馒头的差别。
原来这蛮头,是蛮族人的头。
“人头也能卖钱的吗?”我十分好奇,“谁会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客人,其实是这样的……”汉子见我没有要回银子的意思,心里淡定了许多,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这蛮头买卖的来龙去脉给我讲了个仔细。
话说陵州,乃九十九州之地最西面边的一座州府,此处地貌以丘陵、戈壁、沙漠为主,与蛮荒古境接壤,不时会有蛮族之人过境烧杀掠夺。
蛮族之患,只要不越过一定的界线,官军便不想管,反倒是沙漠中有一股民间势力与蛮族周旋多年,杀出赫赫威名。
这股势力,名为‘沙盗’。
在陵州,素来有’一头狼,三匹骆驼’的说法;其中一头狼指的是蛮族,三匹骆驼分别是:唐骑、沙盗、黄金城。
唐骑、黄金城暂且不去说他,单讲这沙盗,虽然名号带着个‘盗’字,但他们讲究劫富济贫,杀蛮族,分金银,庇护一方百姓,于是深得民心,经常有人去投奔入伙。
可沙盗不是店铺招工,随便就能让人加入,还得经过考验。
这种考验,大伙儿相信也略知一二。
投名状!
简单来说,就是杀一个人,作为入伙的信物。
沙盗最大的敌人是蛮族,他们的投名状,要的自然便是这蛮族人的脑袋。
不过想加入沙盗的人多不胜数,有能力杀蛮族交投名状的,却又有几个?
于是乎,卖蛮头这门生意便应运而生。
正所谓有需求就有买卖,有买卖就有杀害,因为这卖蛮头的生意,近几年入境蛮人的数量大大减少,沙盗的势力则如日中天,倒是人们预先没有料到的。
听完汉子的讲述,我不由暗暗惊叹,世事果然无奇不有,你不到这陵原之地,哪遇得到‘卖蛮头’这等怪事?
“这些蛮族人都是你杀的?”我又问那汉子。
“小的怎有此能耐。”汉子老实说,“这些都是别人杀的,小的只是当个中间人。”
我虽然对陵州的奇特民风非常感兴趣,但还不至于追根究底,于是把装满‘蛮头’的藤篮还给那汉子,直接走人。
回到马车旁,把这桩奇闻向长发姐姐和小花一说,她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对这个民风彪悍的陵州又多了一分了解与戒备。
又行走一天,风中沙粒逐渐增多,丘陵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马平川的各种戈壁。
张横告诉我,再往前几百里,就该进入神秘而无垠的大沙漠了。
在那之前,商队得先找个地方进行补给。
“往这走。”新请的向导贺马光着一双脚,在砾石地上跑得飞快。
商队转向。
不一会,眼前出现了一座孤零零的建筑。
矮土墙,干草棚,竹筒楼……所有东西都显得简陋而残破。
风一刮,半吊着的窗框晃得啪啪响。
“这里没人吧?”张横皱眉道。
“原本是有人的。”贺马也觉得有些意外,“我才个把月没来,没想到就倒闭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好奇问。
“这是马栈。”张横说,“你别看这地方小,东西破,每年经过的商队绝不比绀桐镇的大马栈少。”
“倒闭就倒闭吧。”贺马在破屋里转悠一圈,出来说,“在陵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