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不哭，我也正好不用安慰了，直接进入正题吧，白将军。
可白慕谦并未如裴寒之的愿，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翻身下床，道：
“你受了伤，先躺下吧。”
裴寒之见他把床让了出来，也就随他，脱了鞋躺下。
白慕谦又给他盖上被子才坐在床沿上，靠着床架，一腿伸直，一腿屈膝，双手抱肘，开始讲述：
“他叫‘无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他很可爱，因为我在师门没有名字，他总是师兄师兄的叫我。师傅布置的课业他也总不忍完成。”
“不忍完成？这个形容很新颖嘛。”裴寒之道。
不想做作业或者忘记做作业，这些用词都算过得去，不忍完成课业？你不忍做男人吧，搞笑。
裴寒之想着动了动身体，他现在真的想直接把被子扔地上，太热了，两个大碳炉在屋子里，哪还用把被子盖这么严实，他觉得白慕谦简直脑子有问题。
不过为了不打扰某人继续说下去的兴致，裴寒之乖乖的缩在被子里，任由自己汗水直流。
“就是不忍。”白慕谦道，“师傅的课业很特别，开始只是要求把蝴蝶踩死，然后就是杀鸡，杀鸭。当时我们年纪小，对于弄死这些小动物很不忍心。无陌和我，总是偷偷把死了的动物埋起来。他那时经常哭，我就劝他，蝴蝶只是到了另外一座仙山去了，在那里它更漂亮。”
好久没有去想从前的白慕谦，此时说着往事，仿佛又看见当时的情景一般。
夜晚的后山，雾气蒙蒙。
小慕谦一手牵着小无陌一手拎着装着十几只死蝴蝶的竹篮，走到山脚下。
两个小孩跪坐在地上看着篮子里已经被踩扁的蝴蝶发愣，小无陌忽然就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呜······师兄，呜······，它们会不会很疼啊，我不想他们死。”
“无陌不哭，它们它们。”小白慕谦偷偷侧脸，用小手擦掉掉下来的眼泪，“它们没有死，只是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有神仙住的大山里面去了，在那里这些蝴蝶会变得五彩斑斓，翅膀就像······就像彩虹一样漂亮。”
“真的吗？”无陌眨巴眨巴泪眼朦胧的大眼睛问道。
“嗯，真的。”小慕谦笑着摸摸他的头。
“那它们怎么这里？”小无陌伸出小手指头，指着篮子里的已经残破不堪的蝴蝶。“它们什么时候飞走啊？”
看着已经死去的蝴蝶，小慕谦知道这些原本飞舞在空中漂亮的小家伙，再也不会飞了，也不会去有神仙的大山里变成更漂亮的蝴蝶。
那些话只是他骗师弟的，这些蝴蝶死了，还是被他自己踩死的。
小慕谦幼小身体里的心房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时候抽痛，就是那种心脏像是被绳子捆起来使劲儿勒住的感觉，吸气的时候会疼，呼气的时候也会疼。
他抵着头，晶莹的泪珠吧嗒吧嗒掉下来。小慕谦不敢抬头，他怕师弟看见自己在哭，就知道他是在说谎。
只能一直抵着头让眼泪掉在地上，直到眼睛发干，再也没有泪水。
“师兄，你说啊，它们怎么还不飞走？”小无陌着急的摇着他师兄，“他们怎么还不飞啊。”
小慕谦终于抬起头来，微笑着对无陌说：
“我们把这些蝴蝶埋起来，他们就可以飞走啦。”
“太好啦，太好啦。”小无陌笑得天真浪漫，“那快啊，快把他们埋起来。”
白慕谦闭上眼，把眼前关于小时候记忆关上，继续道：
“无陌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很好。他总盼着自己会长大，以为有一天长大了就可以离开。”
“可他现在还是个小孩的模样。”裴寒之惊异道，白慕谦说他和无陌从小一起长大，那他们应该差不多身量才对，难道······
“是啊。”白慕谦低头笑笑，道：“他长不大了，所以也不会离开。”说完他又抬头看向窗外。“他八岁那年之后，就再也没长大过。”
回忆的画面在浓稠的夜色中，像是会动的画卷一样打开。
有一天师傅提着装了几只兔子的竹笼给无陌和小慕谦。
无陌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这些灵动的小家伙吸引了。
它们实在太可爱啦，一蹦一蹦的，能只用后爪站立起来，前面两只白白的小手还可以抱着胡萝卜吃。
以至于，师傅同他和小慕谦说，这些小兔子就是‘课业’时，无陌根本没趣听，就目不转睛的看着白白的兔子。
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无陌也是心不在焉，小慕谦看他不对劲，提醒道：
“师弟，那些兔子是我们的课业，你不能太喜欢它们。”
无陌嘟着嘴说：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咱们能能不能偷偷把它们养起来，不让他们去仙山。”
小慕谦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他们去仙山不会被关着，比在这儿好。”
说完他无奈的笑了笑，师傅的话怎么敢违背。有天晚上他起夜，不小心瞧见师傅处置不听话的人，吓得他好几天都在做噩梦。
“哦，那好吧。”无陌回话后，吃饭也用心了。
所以小慕谦在午睡的时候，也没特别注意他。等到在哭声中再醒来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听到师弟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小慕谦连忙跑到院里，只见无陌满脸满嘴都是血，血渍上还带着兔子的皮毛。
他根本不敢去想发生了什么，只是赶紧去扶住被师傅扔过来的无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