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宣纸被揉在心口已然发皱,只是那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也让自己纪念一下这场实力悬殊,无疾而终的爱恋。
她蜷缩着身子,紧紧抱着小腹处的汤婆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期间半夏曾悄悄的进来瞅了一眼,看到自家小姐终于睡着了,才算放心,这才去将屋里的灯烛给挑暗了一些。
顾从筠在床头小几那盏灯烛的微弱光亮下,一张雪白的小脸上的两抹淡烟眉紧紧地邹成了一团,轻如蝶翼的睫毛也在不住的轻颤着。
额角微微渗出些许薄汗,积少成多沾湿了鬓角的发丝,这样不安的睡颜显然是在做着梦,还应该是不太好的梦。
梦中的她被顾家送去了逸亲王府,只是身份所限,她只是后院里的众多女人之一,看着那些如花般娇颜的女子一个个的在他的身边兜兜转转,她很希望那里头的不是自己。
可是看着那女子满面绝望又决绝的眼睛之时,她知道那个人是她,是以后经历了万千岁月之后的她。
顾从筠虽然心里知晓自己是在做梦,梦里正是自己如果与那人有了交集以后的生活,那样可以预见的未来像是真是的经历了一遍似的,让她感觉到那样的生活是如此的忧伤,那个女子又是如此的绝望。
她似乎从那样的眼神里看见一个满怀期待等着心上人前来,却又在泪眼中失望而归,坐在房间里黯然神伤的自己。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
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
不知何时坐在屋内的自己听到了一缕清唱,不知道是何人在歌唱,那声音包含着无奈与叹息,那是一首长门赋。
昭示着一个女子痴心不悔等待男子回心转意的故事,然而却并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
惕寤觉而无见兮,魂若有亡。
那声音还在唱,只是这绝望的声音顾从筠很想捂着耳朵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这样的一幕幕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未来,却也是自己一脚踏出之后必然要面对的未来。
她想要挣脱开这里的一切跑出去,跑得远远的,她心里非常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承认,但是心里却是有个声音异常坚定的告诉她,这就是你将会面对的未来。
所以趁着现在一切都还为时未晚,一切都还来得及,剥去那抹情丝吧,即便心痛如绞,但也好过终生无望。
可是这时候心里却还有一个声音在叫嚣:“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九郎他不会这样对自己的,不会的。”
她一遍遍的重复着,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说服那个心底的声音,然而却只是拼命的摇着头,眼泪一串串的话落。
似乎有酥麻的触感在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那异常熟悉的触感,让顾从筠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长如蝶翼的睫毛上还沾着莹莹欲落的泪珠,黑如曜石的眼眸里有着一层抹不去的悲伤,顾从筠直直的看着昏黄灯烛下站在窗边的俊美男子。
只觉得自己一瞬间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之前听了剪秋打听来的消息说,这人斩杀了数百条人命,鲜血流满了菜市口的整条街,然后就拍拍屁股坐船走人了。
这速度快的令人称奇,一边是百姓们的拍手称快,一边是江南官场被震慑的病了大半,只是他懒得理会,甚至连自己这个挣脱逃开他的小幕僚也懒得收拾了。
只是这样的梦境好真实啊,真实的好像就发生在此刻一样!
他身上着了一件玄色的暗纹披风,上面还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在烛火的照耀下,泛着晶莹的光泽,因着屋内多个火炉的温度,一点点的开始融化,浸染到了披风上。
她直直的看着,那双狭长幽深的凤眸也这样直直的和自己对视着。
顾从筠忍不住缓缓的伸出手,葱白细嫩的指尖抚摸在了他的脸上,小心翼翼的摩挲着他因为触碰而微微蹙起的剑眉。
顾从筠心里暗叹,果然是在做梦啊,要是现实里,这人怎么会这么老实的让自己去抚摸他的脸,摩挲他的眉眼。
只是刚刚这样想着,抬起的手腕就被眼前的人给扣住了,他中指、食指并用搭在了她的手腕上,好看的剑眉邹了一层,声音不急不缓的说道:“还真是病的恰到时候!”
秦羽的心里很是不爽,他抛下了诸多来不及办理的公务,数百个人在码头干巴巴的等着自己,只是因为自己想要见她,想要见这个胆大包天,从自己怀里逃跑的小女子。
他还没给她一点教训,没让她知晓自己虽然与她相识的方式有些私密,但他终究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逸亲王殿下。
他说着又仔细的探了一下顾从筠的脉搏,很是不屑的嗤了一声道:“真是好样的,自己将自己给折腾病了!”
秦羽有些生气,原来自己终究是高看她了么?她以为她至少是一个聪慧机敏的女子,原来竟是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但就是觉得胸口一团怒气无法发泄出去,很是憋闷。
顾从筠看着眼前那人脸色变得越来越冷,嘴微微扁起,湿润的眼眸霎时雾气氤氲,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凶什么凶,好不容易做梦才看到这么真实的他,还态度这么恶劣,当真是天潢贵胄就了不起啊。
要知道自己之前与他几次三番的遇见相救彼此相救下,他好歹也会给她几分好脸色,